幽深的漩涡中,一道赤红色的火焰,如同毒蛇弓起身子,高高扬起的三角脑袋,亮出毒牙。
那道火焰很是细小,只有儿臂粗细,被身后那幽深巨大的漩涡衬托得毫不起眼,看起来毫无威胁。
对比之下,甚至是有一些可笑的。
可是桑柔和金霄的脸色却全都大变。
石云柯等人也不由得仰头惊叹。
石雪裳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在这火焰的照耀下,也变得红润了起来,眼露惊喜。
因为这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火焰,映照入每个人的眼中时,那浓烈的热度便立刻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了灼烧之感。
本能告诉他们,这道细小的火焰蕴含着非常强大的能量,强烈危机感是生命感受到威胁所自然产生的情绪。
“这是!天火……”
金霄眼中露出迷茫之色,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天火?
天火向来只有在有人渡劫的时候,随劫雷落下,此刻又无人渡劫,怎么可能被他引来天火?
桑柔是彻底的蒙了,反而是金霄在一阵迷惑之于,忽然想起来,当年辛元历经金丹劫雷的时候,在最后一道劫雷落下之时,柳琪继曾经发了疯一般的冲了上去,被那道劫雷直接劈落。
本来还以为这小子会就那么死在劫雷之下,结果被劈得浑身漆黑的某人,竟然挺了下来,虽然当时是有祭坛上的“凝深冰空”助力,但是这份韧劲也是相当惊人了。
尤其是最后,太上长老耗费了不少身家才换取过来的月魄晶,他竟然在没有使用的情况下,便自行炼化了天火。
现在看着天边那即将落下来的天火,金霄恍然醒悟,这哪里是炼化了那么简单?根本便是已经可以化为己用了啊!
真是太逆天了!
桑柔那个时候还在闭关,自然不清楚这段往事,所以一下子就被镇住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那天火落的极快,桑柔一愣神的功夫,就已经到了头顶了。
“小心!”有回神的弟子纷纷发出惊呼。
天火当头劈落,桑柔躲之不及,在这么多门人弟子的面前,也不容他躲!
全身的法袍都如被风吹的鼓胀起来,桑柔面色狰狞,双手向上一举的瞬间,在他头顶,赫然出现了一道绿色光芒。
这光芒初时还很微弱,但随着他上举的双手,变得越来越耀眼夺目,竟凝结成菱形实体,散发出璀璨光芒,就仿佛在他的头顶上出现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翡翠。
那菱体,朝着天火迎去的尖锐一角,上面碧色光芒阵阵,宛如电弧频频闪现,尖角的周围仿佛有鳞片张开,同样有电弧闪动,向着尖角汇聚。
在桑柔的托举之中,朝着那天火疯狂迎去。
针尖麦芒,争锋相对!
那天火狂落下来,虽然只有儿臂粗细,声势却一点也不小,宛如天劫落下。
轰隆一声,劈在那菱形的尖角。
那菱形的尖角与天火一触即溃,化作齑粉,桑柔脸色大变,红得好像能滴出血来,双手还在奋力向上支撑。
周围怒张的鳞片苦苦支撑,化作齑粉的尖角竟然没有继续向下蔓延,而是抗衡住了一些。
柳琪继冷哼一声,星眸露出一丝鄙夷,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那天火猛地增粗了一圈。
在桑柔操控下,苦苦支撑的鳞片,瞬间化为灰烬。
“啊!”金霄惊叫了一声,完全没想到桑柔已经是金丹后期,却竟拦不住那天火。
他想要上前相帮,却已经来不及了。
但见天火极为迅速,不容桑柔反应,飞快的落下。
“啊——”
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从桑柔的口中溢出,天火从他身上一穿而过,如同一条赤龙,席卷他的全身。
被与天劫相同的天火贯体而入,那感觉……简直酸爽到爆。
桑柔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经脉都在同一时间被撕裂,哪怕他当年结丹的时候曾经经历过天劫淬体,竟也有了一丝承受不住的感觉,嗓子眼以甜,张口便噗的连续吐了几大口血出来。
周围的门人弟子全都倒吸一口冷气,怎么也想不到,桑峰主竟然能会伤在一个弃徒的手中。
何况,这个弃徒身上的气息,怎么看都只是筑基而已。
一个筑基修士竟然能将金丹后期的宗师级强者击伤?这简直闻所未闻。
最少三个小境界的等级差,竟然形同虚设!
桑柔虽然被打得吐血,柳琪继却没有想过要放过他,这个桑柔实在可恶,自己在飞升门的时候,他也多有刁难。
既然已经动了手,又何必再留情?
他脸色冷淡,看都不看桑柔,漫天乌云之中,竟又聚集了一道天火,于云层之中游走四方,酝酿而落。
桑柔又惊又怒,眼神里已经充满毒怨,金霄哪里还能再眼睁睁的看着桑柔继续受伤,身躯一闪已经出现在了桑柔的身前,挥臂将他护在身后,怒斥道:“柳琪继,你敢杀人!”
他含怒开口,金丹巅峰的修为狂涌而出,即便是在这风云雷动之中,仍有自己的威压阵阵,压得四周的弟子都顶不住的向后退开。
看着他冷厉的脸色,所有人都知道,掌教至尊这是真的动怒了。
“有何不敢?”
柳琪继朗声而笑,“除了我师尊,你们从未从内心认同我是飞升门弟子,当年你们为了向永极宫示好,将我逐出宗门,从那时起,飞升门与我已经是恩断义绝,你们不仁不义在先,难道还要企望我念及宗门的情意?”
他声音并没有刻意放大,落在众人耳中却是清晰无比,仿佛就在耳边诉说。
天空中那一道天火在他背后的云层中如同游龙般,若隐若现,不断的作势扑击,他的长衫在风云中猎猎而动,身旁站着妖孽般俊美的器灵郁见。
此时此刻的柳琪继,虽然还是那副普普通通的样貌,可展露出的气势,却已经将所有人都震住。
只觉得眼前这年轻男子,足有睥睨天下的力量,吐血的桑柔,面色铁青的金霄,在他面前,竟有一种不堪一击的感觉。
别说是金霄和桑柔,便是飞升门,似乎都不被这青年看在眼中。
金霄勃然大怒,展袖欲动之时,石云柯忽然大笑一声,从护山大阵中走了出来,与柳琪继并肩而立,身上仿佛燃烧起赤金色的火焰,“金霄,我这弟子说的没错,当年永极宫极寒公子意欲将飞升门灭门,是我徒弟力挽狂澜,拯救宗门,格杀极寒。你们倒好,不仅不保护他,反而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将对宗门有功弟子逐出宗门,昭告天下,与其划清界限。光是将其逐出宗门也就罢了,石某可以理解为是为了保护宗门,但是,你们却在背地里,无耻的将我弟子的名字和样貌都交给了永极宫!简直,简直是无耻之尤!”
石云柯越说越怒,情绪也愈发的激动起来,他指着被骂的抬不起头来的金霄,怒极而笑:“金霄,你身为掌门,一派之尊,飞升门所有弟子门人的榜样和典范,夜深人静的时候,难道没有扪心自问过,你们良心何安!”
“……不,不是吧……”
周围的弟子们,都被这一段刻意被丑化,曲解,隐藏的陈年旧事的真相给惊呆住了。
谁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自己崇敬的宗门,竟然,竟然会抛弃弟子,而且还做得如此之绝。
永极宫啊,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
那可是北川的霸主啊!
结果,宗门竟然就这样不仁不义的将一个弟子扔了出去,还给永极宫提供了姓名和样貌,并昭告天下,与其划清界限,这……
众人不由自主的望向柳琪继,当目光在聚焦到这个青年的身上,全都展露出了惊叹,敬佩,恐惧的光芒。
当年被宗门抛弃的柳琪继,在举目皆敌的状态下,到底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这么多年,他到底经历了一些什么,是如何在永极宫的追杀下逃避到现在?
每一个将自己代入到柳琪继的处境的弟子,都不禁深深的打了个寒颤。
若是易地而处,换做自己被宗门抛弃,举目皆敌,真的能像他一样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吗……
“你……”金霄被说得哑口无言,动了动嘴皮,却发觉满嘴苦涩,说不出一个字来。
当年的事情,他做的心中有愧,今日见柳琪继杀上门来,石云柯和石雪裳叛出,桑柔又被打伤,顿时便又气又怒,一时冲上前来,此时被当中揭穿当年之事,眼看着周围的弟子面露奇怪之色,心下顿时凄然,胸口仿佛被堵住了一样,一时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人心,便是最恐怖的东西。
他自然是清楚,石云柯这一番话说出来,弟子们虽然还未表现出太多的异常,但对飞升门,对他这个掌门,恐怕内心深处也有了一番重新衡量的心思。
弟子们对宗门失去信心,行离心离德之事,是最为危险的。
金霄目露苦涩,难道传承千年的飞升门,传到他的手中难道就要就此分崩离析,衰弱瓦解吗?
一步错,步步错,如果当年……如果当年,自己再强硬一些,再坚决一些,而不是去听信桑柔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