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一份小份的培根卷大虾披萨再加一份川味牛肉饭。你要什么?”陈晔把贴着菜单的板子递给了贺一诚。
“小的奥尔良烤肉披萨……”贺一诚稍微犹豫了一下向陈晔问道,“你确定今天你请客?”
“当然!”
“那再来一份鸡肉芝士焗饭和烤翅,再加……”
看着服务员拿着菜单离去的身影,陈晔感觉自己本就单薄的荷包已经只剩下薄薄的一层了。
“你还真是毫不客气啊……居然真的就放开了点……”
“反正出血的不是我。”贺一诚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这是我的钱你当然不会出血……算了,就当是我打扰你闭关的道歉了……”
“啧……你这么坦然地接受就弄得我不太好意思了啊。”话虽这么说,但贺一诚的脸上却毫无愧疚之色。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家里的事啊!”
“没什么事啊~”
“之前我们一起去吃完烤肉时你自己说的话还记得吗?”
“我说了什么?不记得了,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就忘了吧……”
“不想对我说……是这个意思吗?”
贺一诚以沉默回应。
“但如果真的不想我知道这件事的话,你当初就完全可以随便找个借口应付过去了……憋着不好。”
贺一诚挑起眉毛瞥了陈晔一眼,“你怎么变那么八卦。”
“我t……”
“不过确实……大概找个人一起聊聊心里会好很多吧。”贺一诚那藏在镜框后的眉毛似是感到放松了一般垂了下来。“正如你知道的,我和我妈发生了矛盾,然后我搬去了爷爷奶奶家。失去的不会被新的代替,而现有的更不想失去,仅此而已罢了。”
“喔……我大概能懂……”这种家庭矛盾的桥段简直就是爸妈晚上窝在被窝里看的电视剧的模板一般,陈晔想到这里咂了下舌头。
贺一诚和那些桥段中的主角不同的是他并不处于叛逆期,头脑也相当清晰,所以他所说的不想接受,大概意思经过思虑后得出的结果……而造成这种结果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恐怕是来源于不信任感,这么些年来对他母亲的不信任感。
“所以这就是你选择的处理方法?冷处理虽然可以用一时,但一直这样下去就会变成逃避哦。”
“安心吧……我不像她,好歹也是有沟通过的。目前我们两个各过各的,她和她的男人过,我管我自己。她是我妈,但我爸只有一个,我也没有哥哥。”
看来还是有好好沟通过的,陈晔心里松了一口气,这种事情一时半会急不来,就让时间去消磨这一切是比较稳妥的选择。
“呼……能想明白就好……今天你就放心吃吧,就当是我打断你闭关的道歉了。”
……
“最后还是收了啊……”陈晔直勾勾地看着手机屏幕眼睛一眨不眨,即便他努力地保持了一贯的镇静态度,但他的话语却有着难掩的雀跃,平日里一直绷紧的嘴角也忍不住松弛了下来。
“我的通知下来了,要去签预录用合同,你们现在怎么样?”陈晔打开了寝室里的群聊问道,不过好一会都没有人回答。他的眉毛扬得老高,就和此时的心情一样,而他也很找个人一起分享这份喜悦。当然视对方的身份而定,变成“晒”也只是分分秒的事情。
“都干嘛去了……”他又来了句,依旧没有人回应。
“都在忙?算了……”陈晔小声嘟哝着,这份喜悦其实还有更合适的分享对象。
“老爸,老妈……”陈晔敲响了父母的房门。
“进来。”低沉略带着疲惫的嗓音瞬间冲散了他心中的喜悦,实习的工资终究是连自己一个人都养不活的,家里的情况依旧没能得到直接的改善甚至还多出了一笔开销。
“老爸老妈……他们叫我去签预录用的合同了……”
“就是那家离我们家车程三个半小时的那家?”陈晔的母亲问道。
“如果路上不怎么等车的话确实只要三个半小时就到了。”他小声补充道。
“要不还是别去了吧……离得这么远,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一趟,有什么事情都不能马上照应……”
“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嘛。”陈晔的父亲打断了他妻子的话,“该说的我之前也说过了,男人就应该要出去闯闯,见见世面。我们家没有钱也没有什么门路,你更不是什么特殊的人才,窝在我们这种小镇上是找不到好工作的,如果真的闯不下去了就再回来吧。”
陈晔点了点头,父亲十六岁就独自离家,他上的那所学校离爷爷奶奶家有十数公里远,在三十余年前算是相当遥远的距离了。
然后就是很普通的故事了,从小村子里走出来的年轻人在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加入了国有的工厂,在他人羡慕的目光中接到了所谓的铁饭碗。所以陈晔的父亲出于自身的经历是很支持他出去闯荡的,即便他的故事的后半部分并不好看。
“那爷爷奶奶那边呢?要我自己去和他们说吗?”
“签完合同之后就和我一起去一次乡下吧,他们也肯定很高兴的。尤其是你奶奶,她说不定会因此清醒过来呢?”
陈晔没有回答父亲的话,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想来现在那疲惫的双瞳中有火焰在跃动着,那是希望,是期待,也不止是对陈晔的。
对于父亲的这份过于灼热的期待,陈晔没有办法回应,也不想用医生的话去泼他的冷水,他只是垂着脑袋轻轻地点了点头。
陈晔从小就和爷爷奶奶一起长大,接送也一直是爷爷或奶奶来负责,直到他上初中奶奶才回到乡下。所以他们之间的感情异常深厚,之后每逢过节他也经常会陪着父亲一起去乡下看爷爷奶奶。
放假以后,一家三口一起去乡下看祖辈,爷爷忙着做菜,奶奶笑着出来迎接,三代同堂其乐融融……然而这一切都在那个秋冬交替的傍晚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