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现在外面都在传当今皇上教导无方，各个皇子也都不堪重任，眼看上明将覆，”穆百从外边回来就急忙去找段千山禀报。
段千山的目光落在他手上拿着的一盏手提灯上，那是一盏莲花灯，青色花瓣用金边镶嵌，中央放着一支小小的蜡烛，显得小巧精致。
穆百一脸尴尬地把灯往后收了收，“主子，这不是快到上元节了吗，我在街上看到这个，觉得吟安应该会喜欢，就买回来了。”
“上元节，”段千山低声说了句。
“是……是啊，”穆百以为主子是在怪他不务正业，吓得说话都结巴了。
然而段千山现在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些。
上元节，每年这一天，为了请示神明保佑国运昌盛，皇帝都会下令在宫中和寺院‘燃灯表意’，并会亲自到寺院张灯，以示礼佛。
本来这几天皇帝身体抱恙，派皇子替自己去也是可以的，但是这阵子出了不少事，太子年前被废，二皇子和三皇子因为梅园的事被天下百姓指责，朝廷一半的官员出了事，如今又出了上明国将被倾覆的谣言，就算不适为了请神明保佑，只怕为了破除谣言，皇帝就算身体不适也是要亲自去的。
如果那个幕后之人真的要上明国乱起来，那上元节那天就是极好的机会，只要皇帝在那天出了事，那上明国只怕就真的要面临被改朝换代的危机了。
想到这，段千山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离上元节还有三天半的时间，现在嫌疑最大的人就是轩辕旭，但轩辕旭若是真的想争夺皇位，那让上明国乱起来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他想不通。
过了许久，段千山才开口嘱咐了穆百几句，穆百一脸严肃地退下。
夜晚，又一阵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
烧着暖炉的屋子里还是带着几分寒意，桌子上灯影轻轻摇晃着。
卓越满脸的震惊持续了许久，而他对面，坐着的是一脸平静的段千山。
“你说得可是真的？”不知过了多久，卓越才回过神问了一句。
“是，”段千山点头。
卓越闭眼整理了一下思绪，若轩辕旭真的是前朝皇帝遗孤，那他做的这些便都可理解了，让上明国乱起来，然后由他这个前朝皇子出面，说当今皇上当初夺位是天理难容，加上这阵子发生的事，只怕百姓都会信他。
“你现在告诉我，是猜到他有可能会在上元节动手吧，”卓越冷静下来说道。
“不错，”段千山眼里露出几分欣赏。
“关于轩辕旭是前朝皇帝遗孤的事你是怎么知道？又是如何确定这就是真的？”卓越心有疑惑。
“邺王，”段千山慢慢说出两个字来。
“你是说．．．．．．”卓越又被震惊到了，但这次却是较快缓了过来。
现在的皇帝轩辕睿原本是前朝开国功臣贤王轩辕明德之子，而轩辕倬当时与前朝皇帝是很要好的朋友，后来因为兵权，前朝皇帝齐熙平要对贤王府动手，那时轩辕睿已经接替轩辕明德成为贤王，手握重兵，在齐熙平动手之前就先起兵造反夺了皇位。
段千山：“当时清缴前朝余孽的任务被交给了轩辕倬，也就是如今的邺王，轩辕倬在皇宫中发现了尚且存活的轩辕旭，就把他暗中带回邺王府抚养。”
“所以，轩辕旭应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才开始暗中筹谋要夺回皇位，”卓越接着段千山的话往下说。
“不错，而且应该是很早之前了，如今名扬天下的七杀楼可是轩辕旭的势力，”说到这，段千山眼底倒是浮现几分敬佩来。
靠一己之力筹谋至今，而且还建立了七杀楼，这位前朝遗孤可完全叫人不敢小觑。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做？我需要做什么？”卓越问道，他在得知真相后不是进宫面见皇帝，而是来找他，就表明他没有打算把这件事提前告知皇帝，恐怕是怕皇帝身边有奸细。
段千山：“既然猜到了他会在上元节动手，皇上又不可能不去，那自然是要防患未然的。”
“这样做会不会太危险了？而且，你还没有找到确切证据不是吗？”卓越闻言皱了皱眉，皇帝至今还不知道自己处在危险之中，仅靠他们未必能在上元节那天保证皇帝的安全。
“只要他动手，有没有证据都不重要了不是吗？本座相信右卿大人会做好的，”段千山扬唇笑着，倒像是完全信任他一般。
“段阁主的信任本大人还真是担不起，”卓越冷冷看了他一眼，随即深深叹了口气。
没有确切的证据就敢这么做，也不怕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他这种人真的是．．．．．．叫人没有办法。
转眼过了三天。
天城里的人都对明日即将到来的上元节感到隐隐的兴奋，直到夜深还能听到各条小巷子中传出嬉笑的声音。
踏着约有三寸左右厚的雪，段千山一步步走着，直到看到空旷的雪地上出现一道身影。
穆百紧紧跟在段千山身后，心里嘀咕着，这么晚不睡，主子来这是见什么人？
出现在前方的身影转过身来，一身白色道袍，手持一柄白色拂尘，正是秋风口中查不到踪迹的吕不臣。
“师傅，”段千山说了一句。
身后的穆百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到了雪地上。
他刚才还在心里说这个老头子大半夜不让他们主子睡觉，没想到他居然是主子那位神龙不见尾的师傅，罪过罪过。
吕不臣扫了一眼段千山身后的穆百，而后就把目光移开。
穆百酝酿了一肚子道歉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心里顿时万分郁闷。
好吧，他就是个作陪的，人家根本没把他看在眼里。
“千山啊，你觉得站在最高处看到的风景是什么样的？”吕不臣看向远处在月光下影影绰绰的山脉。
段千山没有接他的话，他也不在意，自顾说了起来，“或者换个说法，你觉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滋味如何？”
“我现在不就是，”段千山勾唇笑得邪肆张扬。
“哈哈哈．．．．．．”吕不臣闻言笑出声来。
穆百在旁边听得莫名其妙，刚才不是还在说风景，怎么转眼就聊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去了，难道是他打瞌睡错过了什么重要情节？没有吧。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为师也就可以放心地开门见山了，”吕不臣收了收脸上的笑意，“为师很欣赏你的能力，那个人也是，来做新皇的国师吧，如何？”
“你们还真是看得起我，”段千山脸上笑意不减，“可是怎么办？我觉得现在的位置很不错，不需要换。”
“你真以为你阻止得了新皇登基么？”吕不臣听完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满来，反倒是有种志在必得的意味在。
“什么意思？”段千山隐约察觉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想到他刚才收到的吕不臣的信，再想到上元节，脸色突然一变，“你们打算今晚就动手？”
“不亏是为师教出来的徒弟，”吕不臣摸了摸胡须，一副对段千山十分满意的模样。
这句话一出，段千山转身就要往回走，却被吕不臣一把拦住。
“过了今晚，上明国就要换新皇了，这么神圣的时刻，徒儿就在这陪为师一起见证如何？”虽是询问的语气，却带着毫无商量余地的意思。
“好啊，”段千山忽而笑了，对旁边的穆百说道：“穆百，回去告诉右卿大人，本来约好今晚一起吃汤圆的，可是本座现在要陪师傅，就不去了。”
不止吕不臣，连穆百也是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怎么不知道主子约了卓大人吃汤圆，还有，他们之间的关系是能够一起吃汤圆的关系吗？
虽然心中不解，但主子的命令他还是听的。
走了几步之后，穆百又转过头问了一句，“主子，那要跟卓大人另约时间吗？”
穆百心里想的简单，虽然约好今晚吃汤圆，但是明天才是真正的上元节啊，明天吃岂不更好？
听到这句，原本以为段千山是让这个小子回去报信的吕不臣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想想之前段千山与卓越似乎也有合作破案过，也许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外界传的那么差也说不定。
段千山闻言笑了一声，说道：“不错，差点忘了，你就跟右卿大人说，本座等十七那天再去找他好了。”
“是，”应了一句，穆百这才转身离开，等到完全脱离了吕不臣的视线，穆百才冲着天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他刚才突然想到，主子去见卓大人，从来都是想什么时候去就去的，断不会定下一个日期来，那就只能说明，主子方才要他传的话另有深意，而且只有卓大人才能懂，再联想到主子师傅刚才口中的新皇，他大概也就明白了什么。
“这么多年了，让为师见识见识你的武功到了什么程度吧，”吕不臣说着，眼神突然折射出一抹凌厉来，将手中的拂尘放到一边。
“还请师傅赐教，”段千山勾唇笑得邪肆，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遭。
两人对视着，下一秒便化作两道残影，在月亮照射的雪地上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