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莳回幽城时挺低调的。
回市九中前，提前给班主任老年打了个电话，说要回去。
老年估计在炒菜，话筒里传来滋滋的响声，得知云莳回来，她连铲子也放了，开心后又严肃吩咐，“既然今天回来了，那明天便正式回来上课，带上之前的卷子。”
云莳坐在书房内，哦了一声，面前的电脑上，正播放着时尚老顽头的传奇纪录片。
云莳才看了一半的纪录片，楼下传来砰的一声。
像是爆炸声。
她回国时，杨初雪也来了，说要留在幽城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杨初雪自幼弹琴品茶，性格温婉贤淑，云莳对她的印象还不错，便同意了。
凌泽跟杨初雪的意思是想在市九中附近买栋楼，让云莳专心备考。
在凌家眼里，幽城的房价不算钱。
云莳舍不得兰庭居，那里有她跟云开的回忆，墙上，还有秦枝的照片。
杨初雪转念一想，跟凌泽打电话，“再过一个多月，小莳参加高考，以后就去京城了，不买房子也没事。”
“辛苦你了。”
话筒对面，还有好几个助理汇报的电话，杨初雪怕打扰他工作，挂了电话。
白墙上挂着的照片有些年岁了，一张照片，杨初雪能看到二十年前，倾国倾城的秦枝。
她有着一对愁思的柳叶眉，特别有韵味，精致白皙的五官总带着浅浅的忧愁。
那是一个时代的岁月美人，令人垂怜。
再说云莳下楼后，空气上弥漫着一股烟焦味。
厨房地上散落了一地黑色的炭块。
杨初雪身上围着围裙，一时间很无措，“我本想烤点甜点的，没想到会这样子。”
流理台上，还立着一块平板，上面是流心蛋糕的食谱。
再看看一边的菜，糖醋排骨一块大一块小，鱼汤上面浮着些许鱼鳞，大白菜上有黑焦。
杨初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真的不会做饭，这还是第一次下厨，没想到理论跟实践相差这么大。
“今晚吃点面吧，”云莳亲自下厨。
杨初雪有些过意不去，在一边绞手指，“明天，我去找个家政阿姨吧。”
云莳答应了，她得要上课没时间做饭。
吃完饭，云莳洗完澡，高三六班群都炸了。
群里一人一句“云大佬，你回来了”，还热心地关心起云莳的作业，并贴了一些校规特别注意事项。
云莳看得心里暖洋洋的，这是群里近一个多月来，最为活跃的一次。
她徐徐敲了几个字发送出去：【我回来了。】
六班群里的人，在一起快要满两年半了，那感情是最纯粹的。
谢延给云莳发来视频邀请，头像是那又酷又萌的Q版人物。
云莳点了接受。
“在干什么？”
“收拾课本试卷，班主任让我明天去上课。”
云莳低头翻书本，时不时还用湿纸巾擦一下封面，发出翻书的窸窣声。
谢延老母亲上线：“你现在还小，困了就睡，饿了就吃，少吃点零食，不要太有压力。”
谢延绞尽脑汁，他的高中跟别人的高中不一样，他高中都是自习考上大学的，谢家有高价买名师卷子，学校的试卷他极少碰。
看网上，高中生有太多卷子了，他瞬间有些心疼自家媳妇儿，“学校试卷多，做不完是常态，不要太辛苦。”
他刚说完，云莳从箱子里面翻出一叠的卷子，干净整洁，连名字都没写。
的确没有太辛苦。
云莳双眼望着视频里的美男子，“之前玩嗨了，回到市九中就死定了。”
她将卷子塞进书包，谢延挂视频前，让她早点睡觉。
云莳表面是答应了，转身便去玩吃鸡游戏了。
哦，不是她主动的，是桐婳找她玩。
完了两局后，云莳带着耳塞，往床上一趟，“一个多月没见，你的技术……”
“是不是进步很大？”
桐婳的喜悦要跳出屏幕了。
“倒退了。”
桐婳：“……”难过死了GIF。
谢延睡不着了，从通讯录里翻出市九中老校长的号码，拨了过去。
*
翌日，云莳提着书包从楼上下来，桌上摆着一堆精致的早点。
那是杨初雪赶早起床去买的，早点上面还弥漫着一层热雾。
吃在嘴里特香，说不感动是假的。
杨初雪第一次离开凌宅，跑到这陌生的城市，昨晚睡得不好，眼睑下面有一层的暗青色。
云莳吃了一份蟹粉，放下筷子感谢，“杨姨，谢谢你。”
“我们是一家人，不用这么生分，”人心都是肉长的，都需要温暖，杨初雪话是这么说，嘴角却一直上扬。
云莳去市九中，还是杨初雪开车送的。
别问车是怎么来的，对于凌家来说，完全不算事。
一个多月没来市九中，校门还是那校门，但左侧电子屏幕上面的字已经变了。
滚动着几行红字：决战高考46天，愿市九中学子取得佳绩！
云莳抱着书进了四合院，本想低调过完这46天，但别人不让她平凡啊。
四合院里挤满了人，都伸长脖子往外面看。
看见云莳的那一刻，瞬间尖叫，热泪盈眶：
——云大佬回来了！
——莳殿呀，嗷嗷嗷！！
——朱砂痣和白月光都是莳殿！
哦，云莳不止是市九中的风云人物，还是幽城高中贴吧的神话传说。
小迷妹和小迷弟都喊她莳殿。
大家围拥上去，云莳莞尔，“好久不见。”
四合院里的银杏树正在抽条，叶子特别嫩青嫩青的，明媚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树影婆娑。
云浅儿还在四班上课，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不属于她的热闹，握着黑水笔的手摸摸攥紧。
她什么也没有了，只能将所有的希望放在46天后的高考。
云莳像是被群臣拥护的女王，往六班的方向走。
三楼办公室里，老师们听到起哄声，立马往自己的教室走。
“班主任来了！”
“快回去！”
围堵在一楼的人，瞬间风流云散。
云莳依然是踩点回来的。
桐婳给她整理了课桌，还买了一杯鲜果萃萃茶。
杯身上还写有柠檬金桔一相逢，便胜人间无数，那是好莳光新出的茶品。
云莳离开市九中后，桐婳都是一个人坐的，没人跟她说话，都快憋出病来了。
第一节课是袁老师的课。
昔日病仄仄的课室，没人打哈欠或者瞌睡，个个精神饱满，坐得笔直。
袁老师推了推眼眶，笑眯眯，“这个家，终于集齐了。”
有人说，高中的友情，是每个人一生中最为真挚铭久的。
袁老师知道，大家能这么高兴，八成是因为云莳回来了。
他教书这么多年，见过太多孤冷不做作业的学生，几乎班里的人都不待见，但云莳却刷新了他的职业经验。
下了课，袁老师点名将云莳喊出去。
他也是有自知之明了，不会自取其辱问云莳有没有写语文卷子，只问了一句，“有没有练字？”
云莳点头，“每周都有练习，”不是天天练习。
换了别人，袁老师得气得跳脚，知道云莳在学习上特别咸鱼，他也不求别的，“现在回来了，得每天练习，花个十来分钟，未来你会感谢现在的自己。”
高考对字体的要求不严格，只要字迹清晰便好。
云莳在师长面前，向来很乖，点头应好。
四合院的四周顶楼都挂着红色的高考励志竖幅。
乾坤还未定，你我皆黑马！
来得及，考得上，一定行！
踏实做事，努力让梦想照进现实！
还有一副加粗的横幅，挂着四合院正门的对面：向前一步，积极进取。
那是市九中的校训，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市九中人。
上午第三节课，是最容易打瞌睡的时间。
桐婳按耐不住跟云莳说话。
她将这段时间收集的八卦一股脑倒了出来，“那个冒牌货退出了学校的化学实验组。”
“上个月吧，她来邀谢二少一起吃饭，谢二少连话都没跟她说，哈！真是风水轮流转，想当年，她在市九中颐指气使，可嚣张了。”
云莳剥了个鲍鱼果，将雪白的果肉塞进嘴里，“谁是冒牌货？”
“云浅儿，真不要脸的，假扮是凌家的千金，现在她成了全校的笑柄。”
这事是桐婳传出去的，谁让云浅儿以前经常欺负云莳，现在她回踩几脚又怎样？
云莳抿了抿唇，云浅儿对于她来说，已经是过去式了。
讲完八卦讲学习。
桐婳看云莳从书包里掏出的一叠卷子，很担忧，“快要高考了，亲爱的，你一定会有分寸的，对吧？”
云莳这么聪慧，一定能考个好大学，可这一个多月，云莳都没有参加复习。
她从兜里拿出自己的笔记给云莳，“你有空就看看，希望你别嫌弃。”
“嗯，”云莳接过笔记，随手翻看了下，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桐婳现在做的笔记比以前好多了。
也从侧面看出，学习稳步上升。
课间操时间。
云莳就知道，点名可能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没错，她被任课老师们叫去了办公室，还让她带了卷子。
除了袁老师，五门任课老师聚在一起，等待云莳。
看见干净得令人发指的卷子，老师们差点崩溃：
“不是叮嘱你要温故而知新？只写了名字！”
“真的一点都没写！我往卷子上鞠一把米，鸡都会填写(╰_╯)！”
“你们知足吧，我的卷子连名字都没写(T?T)。”
钟老师很淡定，拍了拍老年的肩膀，“莫生气，小云就是这性子，她是潜力股啊。”
最后一句话，只有几个老师才听得见。
钟老师看云莳能看出花来，他可没忘记，当初云莳参加奥化竞赛，全国第一名啊，多牛叉!
袁老师颔首，“忘了她那次语文考多少分来着？年级第一，甩第二名好多分！”
上课铃的敲响解救了云莳，老年摆手，“先回去上课吧。”
“好。”
“试卷要补做！”
“是。”
“认真上课做作业！”
“嗯。”
云莳拿着卷子回课室，想到在地下城那段艰苦奋斗的岁月。
从十岁起，她白天要学理论知识，晚上要学治国之道，一天能睡四个钟都是奢侈。
导师们对她的要求，永远都是：你还能做得更好点，更完美些。
能走到城主那个位置，她到现在都不敢回想，那个时候吃了多少苦。
现在这高考难度，真的不算什么。
课办公室内的人不这么想。
老年喝了两口降火的菊花茶，“袁老师，你跟钟老师就是太乐观了，天赋固然重要，后天勤奋更是重要，很多学生都是在复习阶段成绩猛长的。”
“云莳这个学期还没参加过月考的，她的语文跟化学还依然能霸占榜首吗？”
“如果要想考重本和一本，高考四科都得要拔尖，语化好，其他不行，那有什么用？”
老年一通话下来，几乎不带喘气停顿的，有些气。
更多是急。
近年来市九中的办学成绩不断下滑，一直被周围其他高中鄙夷，如果重本率再上不来，以后能不能招到优质生源，都很困难。
袁老师跟钟老师一听，原本宠溺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肃穆。
中午午休时，老年正准备要休息一会，年级主任匆匆跑来，将手机递给她。
“老校长找你。”
老年心里咯噔一跳，“校长，您找我有事？”
“云莳回来了吧……她性子有些散漫，学习要是跟不上来，你通知一下其他任课老师，多担待点，耐心点，麻烦了。”
老年：“……”
这关系也太太太……令人羡慕了。
……
云莳往六班方向走，在走廊上遇见去上洗手间的桐婳。
回到课室，她干净的桌面又盖了好几张的新卷子。
谢微朗手里拿着一叠的新化学卷，发了两张卷子放在云莳桌面，感受到异样的视线，他微微侧头，张了张嘴，刚要喊人，费洲从身后跑来，拍了拍他右肩，“兄弟，下午跑操后一起打篮球。”
“好，”谢微朗耳根有些发烫，发卷子的手有些抖。
孙莎莎给同桌发了张卷子，喊话，“谢二少，多了张卷子。”
谢微朗将卷子给了后后桌。
云莳：“？？？”
她会看些唇语，刚才谢微朗想喊她那啥？
甩了甩头，肯定是眼花了。
将卷子折好，挂在桌子一侧，耳边传来嘻嘻嚷嚷的说话声。
今天下午又要开专家分析励志大会。
原本嬉笑声，瞬间变成哀嚎声，让他们听专家分析会，还不如测试讲卷子。
“砰！砰！砰！”
玻璃窗响起闷声。
“都在干什么？响铃没听见？”
严厉的女音传来，三秒内，原本闹成团的学生们立马回归原座，变回好学生。
桐婳砸了砸嘴，撩了下眼皮，“老年今年名叫阿飘，走路越发没声的。”
……
云莳回市九中的消息，瞬间传遍幽城各所高中贴吧。
很多小迷妹将云莳的照片制作成小视频或者H5秀，置顶在贴吧上。
底下评论上万，评论点赞数最高的一条是：
【莳殿粉们请注意：感谢大家对莳殿的喜欢，为了避免学校破贴吧再崩溃，每人仅限刷一条评论，可以肆意点赞！】
那些照片大多数是偷拍的，多数是经过多次转载有些失帧的模糊侧脸和背影，依然能看出卓越风姿，气质雅致。
还有人扒出跟云莳有关系的男生。
很多女生觉得云莳跟谢微朗很有CP感，擅自P一些两人的图，后来不知道怎么传到谢微朗耳边。
谢微朗平日素来低调，这次不知为何，他用雷霆之力，将那些玩CP的账号封掉。
学生们百思不得其解，往年也有人将云浅儿跟他绑CP，也没见他反应这么大，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不喜欢他们莳殿？
不对呀，他们莳殿要颜有颜，要才有才，谁不喜欢？
总贴吧发出投票询问，上万人投票，得出结论：莳殿成为全幽城最靓最酷的仔，谢二少“被迫”退居二线，自然是不满意了。
优秀是原罪啊。
他们口中最靓最酷的仔此刻正在东街吃麻辣烫。
滋溜滋溜的，爽歪歪！
杨初雪给她发消息，让她回家吃饭，还拍了一张照片。
估摸着自己做的。
下一秒，杨初雪说，家政阿姨得明天来。
哦。
云莳吃了颗香菜，美滋滋地婉拒了。
是麻辣烫不香吗？才回去吃。
“师父，你要吃藕片吗？”苍龙男坐在对面，正在二次点单。
云莳滋溜了一口米粉，含糊不清说：“要两份，五花肉也来一份，还有西红柿……”
……
下午，高三全体师生去礼堂听名士试题分析大会。
这是高三最后一次专家分析大会，听说，还是老校长花了点人脉，才请了各科的专家过来。
其他高中除了嫉妒别无他法。
云莳带了笔记本，桐婳背了个书包，里面装了好多糖，还有方便面。
云莳坐在第五排靠左边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她刚开了一包方便面，后面的孙莎莎便用食指戳了戳她后背，“云大佬，我也想吃一口。”
方便面从座侧传到后面，后排又传，最后落回云莳手里，里面只剩下一点方便面碎屑。
云莳索性没吃，眯眼睡了会。
她是被桐婳吵醒的。
“亲爱的，专家一直在看你，眼神好灼热。”
怎么可能看得见？全礼堂，只有讲台处是亮的！
云莳揉着惺忪的睡眼，望向前面。
四目相对，对方还有些皮地眨了下左眼。
真骚！
云莳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
苏墨怎么来了？
云莳的睡意醒了一大半，桐婳已经做了好几页的笔记，听得如痴如醉。
云莳悄悄看了眼手机，苏墨发消息告诉她，四点半时去紫荆花道一趟。
现在才三点小多。
云莳答应了。
不知道有啥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