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楼上的时候，温莎已经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
我仔细的想了想，还是没有把唐子琰那个有些莫名的电话说给她听。
——反正到最后他也没好好说过他打电话来是干什么的，我只能理解为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不需要我转达了。
温莎既然已经决定放弃，我也不该再扰乱她的思绪。
胡晶晶到的时候，已是后半夜了。
“哎呀你们怎么也不早说，我也好提前安排啊，这么匆匆忙忙地说要走，我都没来得及准备什么东西。”
温莎只是笑。
“你来了就很好了，这次来这边住的这些日子，能够交到你这么一个朋友，是我的幸运。”
胡晶晶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啤酒，长吐了一口气。
“同是天涯沦落人，即使到了天涯之外，也是能感同身受的，也不在乎这距离的长短。”
我挑眉看她。
“你是古装戏接得多了，还是今日累懵了出不来戏了？怎么还文绉绉地拽起词来了？什么同是天涯沦落人，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这风生水起的样子，沦落到哪里去了？”
我自然看得出胡晶晶笑容之下的苍凉。
成年人的生活，又有什么时候用得上“简单”二字，只是心中已经很苦，就万不能再在口中念叨了。
要不然，日子又要如何往前呢？
胡晶晶目中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而后举起来酒杯。
“好了，不说这些了，喝酒吧。”
又是一大杯冰啤酒入口。
我看得心惊胆战，实在不敢让她再喝了。
“好了好了，算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这么醉生梦死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胡晶晶一手撑着沙发，一手颓废地放在大腿上，侧着头看我。
我分明看到，那眼中有泪。
“我是不是……太不识好歹了？你说得不错，我已经有很多了，你知道吗？我现在都不太敢自己出门了，因为总会被粉丝认出来，我账上的钱越来越多了，是我从前不敢想象的数字，可我竟然还是觉得索然无味，竟然还是不知满足地奢望更多，我是不是……不配得到幸福？”
我的心头猛然一颤。
胡晶晶声音里的寂寥太过明显，我也知道如今的她需要安慰，可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是不是……不配得到幸福？
这个从未在我心中出现过的问题忽然闯入，几乎让我近日来在迷障之中无路可走的心有了目标。
——即使是一个注定毫无意义的目标。
我一开始就怀疑唐馨，一开始就不敢放开陆沉舟，一开始就不敢对沈晴放松警惕，是不是因为心中某个耳地方的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幸福？
我不敢深想，可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像我这样的人……
曾经为了他弄丢了自己，曾经为了他心甘情愿丢弃了良心。把自己都感动了，却没有真的感动过他。
——他从来也没有为我停留过。
即使已经嫁给了他，即使每天夜里都躺在他的身边，我也不敢确认，自己已经完完全全地拥有了他。
我曾经以为心中的不安全感来自外部的威胁，如今被胡晶晶这么一提醒，却又反应过来那些都只是表象。
真正的不稳定，来源于我不确认，他真的爱过我，甚至也不自信，自己能完完整整地被他爱上。
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温莎已经拿了纸巾给胡晶晶擦泪。
“有得到，总有失去的。别哭，咬着牙关向前走就是了。”
胡晶晶一脸的茫然，眼神空洞到了极致。
我向着她粲然一笑，而后把酒杯递给了她，杯中只剩半杯酒。
“喝吧，不该可别喝太多了，要是身材走样了，以后可就连自己的空虚也填不满了。”
寂寞和痛苦都不可怕，只要还有向前走的机会和力气，那些都会在时间的长河里消失。
可怕的是被困在绝望的情绪里长久走不出来，内耗让人憔悴，又容易让人犯傻。
胡晶晶接过我递过去的酒杯。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一旁的温莎本来安安静静地待着，也被我们忽如其来的情绪带动，忽然就低落了起来。
只是她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端起酒杯喝着酒，把情绪埋葬。
那一夜的最后，我们都脱下了脸上的虚伪面具，相互从彼此的伤痛里获得力量，抱团取暖。天将亮白之时，我们的意识才渐渐模糊。
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温莎理所当然地错过了飞机，胡晶晶的手机已经被经纪人打得快要爆炸。
“我就先走了啊！以后有时间再聚。”
胡晶晶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对着我晃了晃手机，踉踉跄跄地走了。
温莎一脸沮丧地重新订机票。
“我是不是很没用啊……什么事都做不好……明明早就确定好了时间，还是错过了……”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要去找充电器给手机续命，却猛然听到她自怨自艾的声音。
我转过头去看她。
“怎么？觉得昨天和我们厮混很浪费时间？”
温莎急急忙忙地摇头。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我伸出食指比到了唇前：“既然没有浪费，错过了飞机就错过了吧，说不定……这才是你的结局。”
温莎显然没太听懂。
“什么？”
我没再和她说得更详细，转身走了。
心想着唐子琰昨天听了一半的消息，今日找不到我又等不到温莎铁定得疯了，决定赶快给手机冲了电，做最后一个善事。
手机才刚刚接了电源，开机都还没完成，我就听到客厅那边传来砰砰砰的砸门声。
“怎么回事？难道是胡晶晶忘记什么东西了吗？”
我一边向外走，一边疑惑地自言自语。
温莎被吓得不轻，没第一时间去开门，只有点茫然地看我。
我皱着眉到了防盗门后，打开猫眼看了一眼，看到的是久违的唐子琰的模样。
——看来他比我想象的还要着急一些，竟然自己找到了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