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不想打扰他们，所以在温莎开口之前就想好了拒绝的理由。
可惜此时我的思路实在发散得狭隘，所以她一说出我预料之外的话，我就不知该如何回应了，又变成了任人摆弄的提线木偶。
“晶晶姐让我带你过去，你别胡思乱想了，我们好好研究一下这事应该怎么办。”
我被温莎带到了胡晶晶拍戏的地方。
胡晶晶显然是临时跑出来的，脸上的妆不是她平日里习惯的模样，身上的衣服也有些学生气。
孙逸伦竟然也在。
别人说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我算是深刻体会到这一点了。
之前我多次一个人在外面晃荡也没遇上什么熟人，如今一出了这事，倒是走到哪里都能 遇到熟人了。
我不确定孙逸伦知不知道我身上发生的事，只下意识想要回避，打了个招呼之后就不说话了。
胡晶晶大概以为我是受了过大的打击情难自已，声音里都是焦躁不安。
“你别胡思乱想，这事我们以后再慢慢说。我还有几个镜头要补，你先和温莎找个地方坐一坐休息一下。”
温莎走过来挽起我的手。
孙逸伦非常识趣地没有追问任何的东西。
“晶晶，要不然你就先回去吧，我待会和导演说一下，调整一下时间，你明天早点来补上就是了。”
我皱了皱眉。
晶晶？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再一看，孙逸伦说话的时候神色自然，胡晶晶也没对他的话表达任何意见，显然已经习惯了他这么叫她。
“没问题吗？不会耽误到拍摄进度吧？”
孙逸伦：“哎呀没事，行了就这样吧，我去安排，你们好好聊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孙逸伦不由分说地去了。
胡晶晶没去看他，转身对着我的时候，神情严肃。
“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孩子吗？怎么现在人家来了你倒不要了？到底怎么回事，说吧。”
我咬了咬牙，又想起今日在公司里的种种，眼眶立即开始发热。
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却又在什么也没说出来之前，有泪滴落。
胡晶晶哎了两声，自己截断了声音。
“好了好了，你不想说就别说了，我们先回去，好吧？你就是要去医院也得准备一下不是？这又不是买东西，哪有说去就去的道理。”
我勉强被她说服，跟着她回了家。
车开到一半，温莎被唐子琰叫走，临走之前犹犹豫豫了好久。
“好了，去吧，我这里没事，有你晶晶姐在，你还怕我干出什么傻事不成？要是因为我耽误了你们的事情，我不是成罪人了吗？”
胡晶晶也敲着边鼓。
“行了，这里有我呢，没事，你安心去吧，我一定把她给照顾好了。”
温莎走了，下车的只有我和胡晶晶两人。
“你老实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一进门，胡晶晶便打破了沉默。
我有些茫然地苦笑了一下：“其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本来我是不想打掉这个孩子的，我的情况你也知道，这次再丢了，就不知道会不会有下次了……可是今天被温莎压着到了陆氏，我也看清楚了，陆沉舟和我没关系了，我再怎么争，搞出什么下九流的手段，他也不会回来……何况……”
何况我也已不是当初那为爱一往无前的少年，除了满腔热血，总得为自己考虑考虑。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看得明白，爱情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有的时候让人翻来覆去地想，怎么也无法忘记，真拿到了也不见得就有多好。
为爱伤害自己，最后大概也只能感动自己。
道理我都明白，只是明白和做到之间，显然还有着不小的鸿沟。
我不知该如何言说，只得陷入沉默。
胡晶晶拉着我到了沙发旁坐下，长叹了一口气。
“你们经历了那么多磨难才在一起，我还以为你们的感情能稳固些，没想到竟然还是……唉……”
她愁眉苦脸地看着我。
“你为他疯狂了那么多年，真能说放下就放下了？之前努力了那么久也没能得到的东西，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你就不会觉得……不甘心吗？哎……可是现在这个样子，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你生下来不见得能挽回他也就罢了，看着孩子也更不能忘记他了……”
我听得有些懵。
怎么听都不觉得她是在安慰我。
这立场摇摆不定得也太厉害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或者说，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样？”
胡晶晶哀怨地看了我一眼。
“我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让你打了又觉得可惜，不打又是个麻烦，哎……”
我未料到她如此坦白，一时间竟有一种谈话进行不下去了的感觉。
长久的沉默里，我仿佛漂浮在黑暗的星空中，远处有不甚清晰的光亮在闪烁着。
我其实知道自己在做一个很重要的决定，可也不知是不是肚子里的生命的缘由，我总觉得自己思维变得十分迟缓，懒得去分析利弊去思考什么。
到后来那思绪里的内容也开始繁杂，我看着面前的胡晶晶，又想起她之前那段失败的婚姻。一时之间，竟然生出某种同病相怜的情绪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嘛，你之前不是也离婚了，现在不也好好的？我总得和他切断了联系，才能开始以后的路。”
胡晶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你若真能做到，就等不到我来劝说你了。”
我心知她说得不错，一时无可辩驳，只叹息着低下头去。
夜色带着压抑的意味，吞噬了整片星空。
那些所有明明灭灭的光亮，都已不再出现，永久地消失。
理智在此时开始回笼，我的手覆到了腹部，有些茫然有些缓慢地开始思索。
留着他干什么呢？
都是累赘。陆沉舟在我生命里留下如此浓墨重彩的痕迹，即使再没有其他任何因素的干涉，我要忘记他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若有个孩子在身边，恐怕那不简单就会变成不可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