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唯依指着地图说：“国境东、南安盛许久，西北最不稳定，西北大漠地广人稀，大战打不起来，小乱不断，这也是西北连年不安分的原因。”
“你说得对，西北战争的特点是规模小、范围分散，但频率高。”
“如果让廉如久一直在西北，只能是小打小闹。西北的战马虽然凌厉，但是想冲破层层城池杀到京都来，却是痴心妄想。”
姜耀威点头：“所以呢？”
周唯依说：“西北之地就像一块牛皮癣长在皇上身上，虽然时而痛痒，但是不能致命，暂时压制下去，皇上就会松懈。可若是这牛皮癣有一天成为能够致命的病，皇上就不得不重视了。”
“你这话……”姜耀威隐隐觉察出什么。
周唯依道：“假设西北敌寇派了刺客，廉如久刚好救了皇上的命，您觉得会如何？”
“皇上必然恨透了敌寇，而因廉如久护驾有功提拔他。”
“正是，届时皇上必然会指定廉如久为将领，命他带兵出征西北，廉如久原本就在西北摸爬滚打，非常适合这个职位。京城能集结的兵马，除了夏影手里的兵，就是您手里的，届时您就可以出面随便找个生病之类的理由，主动卸下一半兵权给廉如久。”
姜耀威设想了这个可能：“如果我主动卸下兵权，那么皇上反而不会动用我的，他会调用夏影的兵。”
“对，那父亲手下的三万兵马正好可以跟着廉如久去西北立战功了。”
姜耀威问：“可西北若是不派刺客……”
“父亲。”周唯依打断他，目光灼灼地说，“西北会派刺客的，您想让他来，他就会来。”
姜耀威盯着这个过完年才不过十六岁的大女儿，像头一天认识她似的。姜楚楚心思缜密、阅历广博、对朝政和家国大事尽熟于胸，富有心机的同时，还有手腕和胆色……
“您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周唯依问。
“楚楚，你这些谋算都是跟谁学的？”
周唯依早就想好了对策，她坦然说：“父亲，我可是外公带大的，外公在朝为官已经四十一载了，我这些年跟着他，什么风雨没见过？”
“是啊，四十一年了。”姜耀威点点头，“他将你教的很好，可惜你不是男儿身，否则为父定保举你入朝。”
周唯依摇头：“若不是为了替父亲分忧解难，朝政一事女儿并不关心。”
姜耀威似乎更满意这个答案：“对，京城的水太深了。楚楚，你先回去，这个计划我会安排的。”
“父亲，我这计划还有后半部分。”
“嗯？你说说。”
周唯依凭借姜楚楚的记忆，说：“皇后一族心高气傲，若是皇后被废黜，京都恐生变故。”
“你是说陶氏一族会逼宫谋反？”姜耀威想，依照皇后的性子，不是没有可能。
周唯依答：“若是陶氏一族逼宫，父亲千万不要抢了头功就救驾，机会留给廉如久吧。”
姜耀威点点头：“这事儿我心中有数。”
只是皇上至今虽有废后的念头，还没有正式提出，逼宫一事谁又知道何时会发生呢？
***
周唯依在姜耀威书房里足足密谈了一个时辰，等她出来的时候，武清已经在门口执勤了。
周唯依问他：“小厨房里的饭菜吃干净了吗？”
武清朝她笑笑：“回大小姐，吃干净了。大小姐做的江南菜，兄弟们都很喜欢。”说到这里，武清的声调又低了点，将军府的江南菜他们是吃不到几次了。
周唯依拍拍他的肩：“别想太多，记住，将军从来没有抛下你们。”
***
福荣居里，小桃正向安平郡主打小报告：“大小姐进了将军的书房，待了许久。”
安平郡主头上绑着白色的药带，她这是被今日的事气得头疼病犯了：“月遥那边怎么样？”
“二小姐还是只顾着哭……”
“哭哭哭，哭有用吗？眼看将军的宠爱都被姜楚楚给夺走了！”安平郡主这话也只是安慰自己，女儿在宫里犯下如此大错，她心知姜耀威是不可能对二女儿心软了。
安平郡主又问：“护国公府给我回信了吗？”
小桃答：“尚无。奴婢倒是收到了纯如夫人的信，哦，还有其他几位夫人……”
“拿来我看看。”
小桃从信匣里拿出信递给她，安平郡主拆开一看，气得当下把信给撕了：“都是一帮见风使舵的家伙！知道将军府在宫宴上被皇帝责罚，各个想着避开我们。”
小桃只能安抚她：“夫人莫要气坏了身子，眼下府里多事之秋，二小姐还指望您照拂呢。”
“对，你说的对，我就是不为自己打算，也得为月遥打算。”安平郡主缓了一口气，问她，“那些卖出去的店铺赎回来多少家了？”
“回郡主，一共卖出去二十三家，赎回来十二家，还有十一家。”
“怎么回事？办事效率这么低！账本捂在我手里已经十天了，再不拿回真地契，咱们都得被扫地出府！”安平郡主倒是对自己的情况看得准，将军对她们母女正在气头上，若是被他追究起出卖家产的事，那直接一封休书休了她，她都哑口无言。
小桃为难地说：“夫人，咱们的金子本来就不够，赎回前十二家已经快把钱花完了……”
安平郡主之前卖地钱，就是为了把将军府的财产转化为自己的钱，维持一份奢侈的体面，她常常贴补娘家、在京城的夫人中出手阔绰、还有一部分用于赌博挥霍……卖地契的钱早就花得没剩多少了。
“若是钱不够，你去核算个数目，我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就把宫里带出来的东西也卖了，去黑市，多折点价钱也是没办法。”
小桃说：“夫人，也不全是钱的问题，那剩下的十一家店铺在半个月前更换了主人，被同一个人买走了。我都打听过了，买铺子是打江南来的一个富家少爷，叫江小钱，据说祖上三代都是经商的，家底非常殷实。这都是契庐的典长亲口说的。哦，他买的十一家铺子全是南大街顶好的位置。”
“江南来的富家少年，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关头来！”安平郡主觉得奇怪，一时也来不及打听，只能急着把铺子买回来，“你们问过价钱了吗？”
“这少年买走铺子花了十箱金子，咱们主事的去跟他谈过，问他是否愿意出手铺子，他说他买铺子是要来京城做生意的，不卖，除非我们加三倍价钱。”
“三倍？！他怎么不去抢？！”安平郡主蹭的从床上坐起来，“三倍就是三十箱金子！我去哪弄三十箱金子给他？！”
小桃站在旁边不敢说话。
安平郡主将手帕都快揪烂了：“这样吧，你跟他约一下，我亲自去见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