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垮着肩膀坐在椅子上,问她:“你怎么就知道三皇子心存善念?”
周唯依答:“父亲,您在朝堂几十年,总有办法知道比我更多的消息。您冷静下来,扪心自问,到底是三皇子好些,还是五皇子好些?”
苏哲沉默片刻,女儿说得没错。
五皇子的母亲是皇后,虽然五皇子平时温文尔雅谁都不得罪的样子,但是他有皇后这么一个野心勃勃的母亲,不可能在权斗之中置身事外,事实上苏哲心里早就对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死起疑,怀疑是皇后动的手,毕竟在这件事上皇后和五皇子是最大的受益人。果真如此的话,那五皇子就是个笑面虎,实在太危险了。
反观三皇子,虽然不得宠,整日幽禁一样躲在府里不出门,但是其母惠妃温顺贤良,三皇子本身又远离朝廷纷争,反而比五皇子更信得过些。
虽然如此,苏哲还是心有不甘:“我如此苦心栽培你,手心里把你捧大,不是为了看你嫁入那深宫皇族,虽然三皇子幽居宫外,但他毕竟是皇子啊……”
周唯依叹了一口气:“父亲,您未免太天真了,您是当朝一品大员,您真以为我就能像您所想的那样,在您的庇护之下悠然了此生?这世上本来就是身不由己,您怎么比我还不明白呢?”
苏哲哪是不明白?根本就是痛心疾首,不愿意明白。
可事到如今,他不面对也得面对了。
苏哲沉沉叹了一口气:“你先回房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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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唯依回到水暖阁,春江正在里头急的跟热锅蚂蚁似的。
看到她回来,春江一把拉住她的手:“大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变成您要嫁给三皇子了呢?”
春江没跟她进宫,但消息已经传了出来,她自然知道。
周唯依虽然没有必要跟她解释,但是想着还要借春江的口给五皇子那边传点消息,便说:“总之就成这样了,其实……我也是身不由己。”
她面色凄苦,语气怆然,倒是让春江一愣。
“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周唯依叹了一口气:“五皇子的母妃是皇后。”
春江不懂:“难道做皇后的儿媳妇还不够尊贵吗?”
“傻孩子。”周唯依拉着春江说,“不是我看不上皇后,是皇后看不上我。你以为我想把五皇子往外推?我是收了皇后的暗示。”这话当然是信口胡诌的。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春江目瞪口呆。
周唯依故意打眼看了一下,左右无人,这才说:“皇后娘娘是希望五皇子以后称帝的,那嫁给五皇子的女人,以后就是皇后。而我苏暖,虽然是丞相府的大小姐,但是看得书太多了,难以受别人的的管束和拿捏。再者,我还敢叛逃出府跟五皇子幽会,这事往好了说是两情相悦,往坏了说就是我这个当女人的不知检点……”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春江的神色,果然这个丫头就被她唬住了。
周唯依暗自好笑,面上却是戚戚:“皇后娘娘怎么会允许我这种被娇惯坏了、又有瑕疵的女人嫁给他的儿子成为以后的皇后呢?你说是吗?”
春江点点头:“小姐说得有道理,原来是这样。”
周唯依答:“你整日在后院不清楚,其实爹爹早就告诉我了,前朝那些风波诡谲看着跟咱们后院没关系,其实牵一发动全身。要不是我反应快,主动从五皇子身边抽出来,以后你就等着给我陪葬吧!”
说到陪葬,春江脸色一白,她连连摇头:“小姐,是我太不懂事了,还总觉得五皇子是个良配,哪知道……”
周唯依拍拍她的手:“我今天进宫,差点脑袋就被皇上给砍了。我也是经过这番波折才明白了许多,你以后听我的,一定要谨言慎行。”
“是。”春江老老实实的应了。
这丫头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就是收了五皇子的打赏钱心里不实诚而已。周唯依这番安抚绝对能让她知道利害,若是春江能收了心思好好跟着她,倒不妨是颗有利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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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抚好春江,周唯依这才回去休息。
次日苏哲上朝,理所当然地领回来一个圣旨,便是皇帝指婚,要苏暖嫁给三皇子。
事已至此,苏哲也明白继续反抗只有掉脑袋的份,只能默默接了。满朝堂的臣子并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一忽儿听说苏丞相的女儿要嫁给三皇子,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等下朝,见到苏哲的脸色难看,大家也不敢贸然上去贺喜,只能摸着胡须摇头晃脑地走了。
周唯依早就在苏哲的书房等他,午后苏哲才一个人垂头丧气地回来。
“父亲,女儿有个请求。”
苏哲把手里的圣旨往书案上一搁,仿佛在丢一个烫手山芋:“你说。”
苏暖乖巧地拉了拉他的衣袖:“父亲,女儿想出府见见三皇子。”
因为是冲喜,圣旨上的婚期定得很仓促,也就在三天后,这时候别说是见面,新娘子就是出府也不行的。
苏哲虽然不满意这门婚事,但是还想尽量为女儿考虑,便说:“你这时候出去不吉利的。”
周唯依叹气,指指圣旨说:“最不吉利的就是这门婚事本身,其他的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苏哲一想也对,又说:“那我跟你一起去见见三皇子。”
周唯依一愣:“父亲今日竟然没在朝堂上见到三皇子吗?”今日是圣旨赐婚的大日子,三皇子作为赐婚对象,怎么都应该上朝才对。
苏哲摇摇头:“三皇子以前被迁出宫的时候,就有一个默认的规矩,不得召见不能入宫。昨日紧急入宫是皇上气晕了头没跟他计较。这次上朝,皇上的确没召他。”
由此可见,三皇子都不受待见到什么地步了。
周唯依想到秦封的脸,心里一揪。他固然是三皇子,体残、貌丑带着面具,但是他的内心比任何人都要善良。
“父亲,既然如此,我们正好一起去见见他。”
苏哲重新打起精神来:“稍等,我去换身衣服。”
周唯依这才闻到,父亲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想是在下朝的时候太过郁卒,躲到哪里喝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