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个许愿人叫温小七,其身世用一句话总结,就是狗血加虐心。
这个任务的时代背景是民国,今年是民国十六年。温小七跟民国同岁,刚满十六。温小七其实原名并不叫温小七,若是回溯到她的出身,她应该姓段。
民国最大的城市华城乃是此代的经济和政治中心,华城每天上演着不同的悲欢离合、兴衰起伏,被誉为理想主义的淘金圣地和魂归之处。在这乱世和军阀割据的时代,华城就像一个世外桃源,歌舞升平,爱恨交织。
段家,便是华城中四大家族之一。温小七的生父,也就是段啸林是个经商鬼才,有胆有谋,在乱世中包揽了船舶生意,开着华城最大的远洋运输公司,专门倒腾香水、洋酒等紧俏的货物,十几年间发家致富,成为华城经济界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
可惜段啸林娶了六房姨太太,几无所出。人到五十,三姨太才怀上了一个孩子,这孩子取名为段聘婷,生下来就是段家的掌上明珠,据说满月酒流水席足足摆了三十天,震动华城。段啸林对这个独生女宠溺到骨子里,几乎要什么给什么,用现在的话来说,段聘婷大约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能投胎得了一个这么好的爹。
可其实,那一切原本应该属于温小七。
因为温小七和段聘婷这两个婴儿被李宝菊给掉了包。
李宝菊是个大手大脚的乡下人,经人介绍到了华城,在段家打杂,后嫁给了段家的另外一个杂役温和平。李宝菊怀孕的时候,段家的三姨太太也怀上了。这边李宝菊大着肚子做粗活,那边三姨太太却是穿金戴银好不风光。
巨大的落差让李宝菊心生嫉恨,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以后也过如今的苦日子,便萌生了偷换孩子的念头。
李宝菊和三姨太太的生产日期前后不过相差三天。三姨太太生了孩子没有奶水,李宝菊顺理成章地当了奶妈。两个孩子都是女孩,又长得特别像,每天在李宝菊的眼皮底下晃悠,她得手的机会太多了。
襁褓里的两个孩子唯一的区别就是肩膀后面的指甲盖大小的胎记,三姨太的孩子有,她的孩子没有。李宝菊狠下心,照着那婴儿的胎记模样在自己孩子背后掐了一个印子,孩子伤口恢复得快,两天后如愿留下一个类似的瘢痕。
当时的人谁也想不到把两个孩子的襁褓都扒开看看,只稍微确认了一眼是个有胎记的孩子,便欢天喜地抱着了。如此,李宝菊顺理成章地换了孩子。
等喂足孩子一年的奶水,段家给了李宝菊一笔赏钱,李宝菊拿着赏钱说要辞工带孩子回乡下享福,如此便和丈夫温和平一起离开了段家。
就这样,一个农家孩子和一个富家千金交换了命运。
如果李宝菊能把秘密瞒一辈子,对温小七好一点,温小七也不会怨恨至此。李宝菊坏就坏在,对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非常记恨,更不愿意施以母爱。后来,李宝菊又接连生了两个男孩,对这个野种就更加不待见了。
温小七十来岁的时候,温和平沉迷抽大烟,把家底抽得一干二净,最后人也一命呜呼。
李宝菊一人带着两个孩子,谋生艰难,温小七这个长女迫不得已承担了重任,被李宝菊狠心丢到戏班子学徒,每日吃够了皮肉苦头,换上几块钱补贴家用。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几年。温小七十六岁的时候,李宝菊的大儿子十五了,在乡下这年纪已经够说亲,李宝菊谋划着给大儿子找个好姑娘,可没有结婚的喜钱,只能再次把主意打到温小七头上。很快,李宝菊找人说媒,要把温小七嫁给邻村的一个老残疾,换得几十块钱的彩礼。
温小七老实了十几年,终于在人生大事上决定反抗,新婚当年逃跑,一路误打误撞跟上了进华城的商队,就这么被带到了华城。
结果在华城机缘巧合之下,温小七的身世之谜被有心人查到。段聘婷大小姐怕自己的假千金地位不保,二话不说找上门,让人把温小七活活打死,还一把火烧了她的尸体,要来个死无对证。
温小七一生凄苦,含冤而死,自然不能瞑目。
看完许愿人的背景,周唯依不禁唏嘘,果然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这个温小七几乎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人在亲爹的眼皮子底下都没能认祖归宗,反而被假千金虐打致死!
真是恨哉!
周唯依数了数日子,她穿过来的时候正是温小七刚十六的时候,过不了几天媒婆就会上门给温小七的大弟说亲事,她也就得被当成货物卖给隔壁村的残疾老头。
想到这里,周唯依不禁暗暗捏拳头,看来自己得想办法在一切发生之前逃走了。
“咕噜……”肚子又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周唯依叹一口气,在稻草垛子里蜷起身子——还逃跑,她现在饿得站都站不稳,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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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唯依迷迷糊糊在草垛上昏睡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感到脸上一阵湿热。
睁开眼差点被面前的东西吓一跳!等缓了两下才看出来是乡下的一只土狗。
土狗摇着尾巴蹭了蹭她,周唯依轻轻拍了拍它的狗头,一看,日头高挂,她这一下竟然昏睡了大半天。
远处的田里隐隐能看到耕作的人。周唯依心里一喜,哆哆嗦嗦地从稻草垛里爬出来,走到田埂上。
她没力气喊,只能像一摊烂泥一样坐在路边,好在很快有路过的人发现了她。
“小七啊!你跑哪去了?你妈找你大半天!”说话的是个女人。
周唯依抬头,认出她是村里的王寡妇。她扯了扯嘴角:“王大娘,我饿……”
“哎呦!”王大娘一把扶住她,“你咋饿成这样?几天没吃饭了!”她说完赶紧从自己的竹篮子里拿出一块大饼。
周唯依也不客气,就着王大娘的手就啃了两口,大饼吃不出来什么味道,周唯依现在还能咀嚼,完全凭借一股求生的本能。
王大娘怕她噎着,又拿水壶给她灌了两口水。
咕嘟几下,周唯依终于缓过起来:“哈!谢谢大娘!”
王大娘心疼地给她拍拍身上的稻草:“你这是又从戏班子刚回来?你在戏班一分钱都赚不到吗?路上咋不买点吃的?”
周唯依撇撇嘴:“就剩几分钱,钱袋子还让狗叼走了。”
王大娘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周唯依跟她告别:“大娘,我先回家了。”
她一走,边上耕地的黑瘦老汉就凑上来:“你看,温家丫头是不是又出落地俊了点?”
王大娘啐他一口:“要不要脸!你都是五十了!人家才十六!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