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看着她被绳子箍得红红的手,又看了看她含着水的大眼睛,动了怜意,便点了点头,无奈地说:“那好吧,但是你吐完了之后,我还是会绑回去的。”
风九霄点头如捣蒜,却阴阴地想,等到绳子一解开她还能乖乖让他再绑回去?谁会这么傻?马夫谨慎地看了她一眼,旋即便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她的绳子。风九霄的手一松,立即去拍打自己的胸口,剧烈的干呕声传来。
马夫也被她弄得有点恶心,便扭过了头去,就在这时,风九霄冷笑了两声,迅速地用手勾住他的脖子,然后立即收紧,她咬紧牙关,手臂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马夫几乎没有过多挣扎,就被她的箍得昏死了过去。
风九霄冷哼一声:“未免也太小瞧姑奶奶我了!”她拍掉了手上的灰尘,利落地跳下了马车,重新定位着方向。
马车从永安宫的小门往宫门口行驶,她的脑子里立即出现了一个地图,那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在宫门的正前方的小路上。趁别人没有发现她把马夫打晕的情况下,她立即远离了那辆马车,做出在宫中散步的模样,想来之前在宫里游玩散步熟悉路途的时候,她已经把这些路线背得滚瓜烂熟了。
此时正是往水仙宫走去,风九霄选择了一条小道,既不能做出鬼鬼祟祟的样子,又要掩人耳目,风九霄只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这时,她突然发现有一群黑衣人正匆匆忙忙地朝这边赶来,大有一副来者不善的感觉。难道是太上皇派来的人?因为意识到可能会出问题?她立即把腿就跑,扭头一看,奶奶的,那群人果真跟了上来!
她一边加速跑一边回头看他们,却发现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由得焦急起来,一急方向就搞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回水仙宫的路,正欲转弯儿时,她咚地撞上了一个东西,巨大的反作用力使她险些摔倒,她怕被后面的人追到,伸手就推开那东西,接着朝前跑去。
这时,她发现她推不动那东西,而且那东西的手,竟然一把就攥住了她。风九霄焦躁地抬起了头,却发现攥住自己的人竟然是北堂亦歌!她猛地松了一口气,楞楞地看着他。
这时,那群黑衣人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似乎并没有看北堂亦歌,伸手就抓住了她的肩膀:“你还往哪里逃?!”
“瞎了你们的狗眼吗?朕在这里你们也敢胡来?!”北堂亦歌一把踹开那个掐住风九霄肩膀的侍卫,恶狠狠地怒吼道,“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那群侍卫这才看见北堂亦歌,吓得屁滚尿流地跪了下来,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北堂亦歌看着风九霄苍白无血色的脸,敛起眉,走到那群人面前,一脚将跪在最前面的那个侍卫踹倒:“说!是谁让你们抓她的!”
“是……是太上皇……”他们唯唯诺诺地说。
北堂亦歌不可思议地皱起了眉头:“什么?”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侍卫一个劲儿地磕头:“是真的,是真的!太上皇让我们出来看看马车有没有离开皇宫,如果没有离开,就要看看出了什么事,我们看见她逃了出来,所以才想把她抓回去。”
他的怒气已经暴涨了:“太上皇想要做什么?”
“他想把我送到西陲去。”风九霄揉着晕乎乎的脑袋低声说道,“不幸的是,我中途逃脱了,然后遇见了你。”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见他们父子争吵得头破血流的样子了。她丝毫不觉得自己恶毒,反正算计她,就要做好血债血偿的准备。
“我们回宫。”北堂亦歌听她说完,只是冷着一张脸,牵起风九霄的手就带她朝水仙宫走去。
后面的侍卫们跪着前行了几步,欲言又止道:“皇上……”
他不耐烦地转过了头:“告诉太上皇,人,我带走了。”
一路上,北堂亦歌十分沉默,风九霄扭头看他,也只能看见他满脸的严峻,也不敢说话了,只低头走路,但气氛却无比沉重。
风九霄舔了舔嘴唇,刚才的呕吐使得她几乎把胆汁都给吐了出来,现在胃里空空的,还敲起了抗议鼓点。
“你有没有哪里受伤?”他突然开口,吓了她一跳。
她立即摇头,支吾着说:“没,没有,我感觉好得很。”
强烈的愤怒之下他的表情都扭曲了:“好得很?是啊,你好得很,你差点……差点都被送出宫去!”
风九霄不满地嘟囔着:“这也不是我愿意的,难道是我自愿被送出宫的吗?要不是我聪明,打晕了马夫逃了出来,现在估计都被送出去了吧。”
北堂亦歌倒抽了一口冷气,这种感觉就像是你花了一辈子的积蓄买了一件无比心爱的东西,而这东西在你一早醒来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又愤怒,又伤心又难过。
“是——是我的错,没能保护好你。”他压低了声音。
风九霄看见他眼底的恨意,生怕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立即劝道:“太上皇也是好心……他把我送走就是为了让你专心……”
“他险些杀了我!”他失声叫道。
风九霄楞住了,他仿佛满是伤痕,怔怔地看着她,从他的眼底,她看出那种狂热的欲望与愤怒,交织在一起,最终愤怒占了上风,他恶狠狠地说:“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休想夺走你,我是一定要娶你的,没人能阻拦。”
“他毕竟是你父亲……”
“原本以为,这件事要先让我父亲彻底同意,现在不必等了,过几日我们就成亲。”
“啊?”她惊讶地睁大眼睛,“现在我们不是应该先去永安宫向太上皇解释吗?现在太上皇一定已经知道我逃出来了,一定正在大怒吧。”
“霄儿,你告诉我,东阳有没有参与?”北堂亦歌停下脚步,严肃地看着她。
她怔了怔,沉默了起来。她不是东阳的谁,自然不必为了东阳撒欢,但是如果说出来的话,像不像背后告状,她还是沉默比较好。
“是她的主意,对吧?”这丫头死定了!看来真不能惯着她,从小一起长大,才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大胆放肆,现在竟然敢对风九霄动起了心思,这一次,他一定要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风九霄不知道北堂亦歌是怎么从她的沉默中得知——这是东阳的主意的,她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说:”应该不是她的主意,我只是看见她在永安宫,其实太上皇对我很和蔼……”
北堂亦歌做出噤声的手势:“先回水仙宫再说,你受惊了。”
回到水仙宫时,天已经阴沉得可怕了,乌云密布,黑压压地低了下来,层层密布的卷云中有白光喷射而出,像一幅漂亮的水墨画。
冬花在院子里来来回回,满脸焦急。远远地有脚步声传来,她立即迎了上去,见风九霄平安无恙,才猛地松一口气:“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您是在哪儿找到小姐的?”
“冬花,去打一盆冰水来,再吩咐小厨房熬一碗排骨补汤。”
“哦,好!”她怔怔地点点头,就转身走了出去。
他扶着风九霄走进内殿,在铺着金色垫子的软榻上坐了下来,有宫女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谢谢。”她点了点头,咕噜咕噜地一口喝光。
“所以说,是东阳和我父皇一起想把你送出宫,是吗?”
“你就不能不追究这件事了吗?你要是现在跟你父皇闹矛盾,那你父皇岂不是更不喜欢我了?”风九霄不耐烦地甩了甩手,甩掉布鞋在软榻上盘腿坐了下来。
“我有自己的打算。”
“你知道吗?你特别不会说谎,我已经从你的眼里看见了你的怒气,你刚才说要立即和我成亲的话,就是冲动的话。”风九霄嘟着嘴摇了摇头,“我不反对和你在一起,但我想光明正大地、被所有人祝福着的那种成亲,你知道吗?”
“我会和父皇好好聊聊。”他沉声说道。
风九霄松了一口气,如负释重地点了点头:“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但我也要在场。”
“再说吧。”
这时,冬花带着小宫女走了过来,她手里端着一盆温水,而宫女的托盘里则放着一碗热汤。
“小姐,汤已经熬好了,你趁热喝了吧。”
风九霄拿过被子裹住自己:“我不喝,都快大祸临头了,还喝什么喝?”
“什么大祸临头,你就那么怕我父皇吗?”北堂亦歌一把掀开被子,用双手禁锢住她的肩膀,“不是还有我吗?你就那么不想依靠我?”
“不,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到哪里,都摆脱不了这种政治阴谋?在南夏和那么多女人勾心斗角,在北祈又要遭遇这种暗算,我……”
“你不用担心,我会跟父皇说明白,不管怎么样,我的决心不会改。”
正说话间,一个小公公从外头走了进来,跪在了北堂亦歌的面前:“皇上,太上皇请您和风九霄姑娘去一趟永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