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凡的妈妈一惯溺爱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可纪东和纪凡却一味的在两个老人身上索取,二三十年,这份爱变得危险而沉甸。
根据老伴儿的指令,纪凡爸爸再次向亲属张嘴借钱,以家里换房子为理由,避开了儿子做生意的由头。
钱顺利的到手,可爸爸却开心不起来,沉重的债务压的这位老人似乎已经喘不过气,如果这个钱再打了水漂,估计以后就得每天吃糠腌菜了。
他让老伴儿把纪凡的银行卡号找出来,两个人到银行把钱转了过去,然后电话告诉纪凡,钱已汇出,有时间去查账。
纪凡第一时间去了银行,两万块钱,对他来说或许已经是天文数字。这一次又和父母撒了谎,但他心里并没有悔意,钱到手,自然下一步便和李伟共同托起那发财的梦。
就在接到钱的当天下午,纪凡妈妈再一次打来电话:“老儿子,赶快回来一趟,社区正在搞人口普查,需要每个人的身份证复印件,邮寄太慢,人回来当天就能到家,然后登完记再返回省城。”
纪凡仔细听着妈妈说的话,感觉这事儿是真的,而不是因为汇了钱,两位老人后了悔才让他急忙回去。
不过李伟那边有些着急,他的钱也已经准备好,就等着纪凡开口。
纪凡见李伟焦急的样儿,他居然做出了一个让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决定,把银行卡放心的交给了李伟,同时把密码写在纸上,让他需要钱的时候随时支取,等两天后,他便返回。
李伟接过银行卡,心里没有任何异样的想法,不过这个举动却被一旁的东明看在眼里。
纪凡回去的当天,东明把李伟叫到了里屋,两个人神神秘秘的交谈了一番。
“兄弟,咋想的。”
“明哥,啥呀,啥咋想的。”
“卡呀,纪凡这么信任你,把卡都交给你了,你如何打算。”
“我就知道纪凡这人不错,他这么信任我,我当然直接一步步往下走啊,我俩一人出一万给你,把这个饭馆承包下来,然后剩下的钱用来简单的装修一下门面。”
“你真虎,跟你说个事儿,其实这个饭馆的房租还有不到二十天就到期了,你还真想着用这个饭馆去赚什么大钱呢。你看看咱们周围,饭馆一个挨着一个,而且平房区都拆了,就是送盒饭,估计也轮不到咱们,你俩合作承包,可别到时候一分钱赚不到,还把自己都赔里边。”
“明哥,生意是靠人做的,那你说怎么办,我把卡还给纪凡,让他出去找工作,那我这不是忽悠人家吗。”
“李伟,你是不是脑袋一根筋,他的卡里有两万,咱们俩一人一万分了不就行了。”
李伟腾的一下从炕上站到地上,用尽浑身力气冲着东明喊。
“东明,你想啥呢,我李伟是那样的人吗,纪凡他还没赚钱,这两万块可都是从家里拿的,这事儿我可干不出来。”
东明看李伟如此激动,连忙起身,把着他的肩膀,将他摁了下来。
“你呀,咱们哥俩处了两年多,还不如和那小子处几个月的关系铁吗,而且这房子快到期了,咱们现在就可以走人,他回来上哪儿找咱们去,就算是报警,上哪儿抓咱们去。”
“东明,你怎么突然间有了这种想法呢。”
“我呀,和你嫂子最近的生活也很困难,都是被彩票坑了,现在孩子小,处处需要钱,我知道这么做对纪凡不地道,可谁让他和咱们成了朋友,我也不是有意这么做,只是关键时刻救自己,也能成全你,你正好拿着钱旅游,你不是总说没看过长城和大海吗,这回你也能用别人的钱实现自己的愿望了。”
李伟低头沉思了好一阵子,两只脚时不时的磕着炕沿下边的墙皮。
“唉,东明,咱们俩的关系是好,可我……行啊,听你的吧,这回我可做了一回损人,损人不利己啊。”
“行了,别想那么多了,眼下赶快收拾收拾吧,对了,电话号码也快点儿换了吧,要不然那小子回来可麻烦了。”
两个损友合谋把纪凡的两万块分了,而纪凡此时正坐在火车上做着发财梦,全然不知省城那边的一举一动。他到家以后,和父母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让两位老人暂时的安了心。
李伟和东明夫妇收拾了行李,东明老婆知道他们的损人主意后,开始也反对,可想想现实的生活,也只能听之任之,一夜之间,聚一德饭馆人去楼空。
李伟虽于心不忍,却还是没能抵住金钱的诱.惑,拿着钱暂时回到了省城的家,而东明夫妇带着钱和孩子连夜坐上了回老家的火车。
做了人口普查登记的纪凡,一直惦记省城那边的情况,给李伟和东明打了几个电话,都不在服.务区,他还天真的以为,信号不好。
第二天,他坐着火车返回省城,当他打着车回到聚一德饭馆时,一把偌大的铁锁顿时让他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再次拨打两个人的电话,依然无法接通。
“这是怎么回事,就算拿了我的钱跑了,也不应该啊,还有半年多的房租,难道生意不做了。”纪凡一个人怀揣着焦急的心情思索着,这个时候,一个吃饭的客人问纪凡。
“小.兄.弟,这家饭馆怎么一夜之间不开了,咋回事儿,你也是来吃饭的吧。”
纪凡听到这话,脑子“嗡”的一下,“一夜之间”,这个词语对他来说太敏.感。以前在电视上经常看到这方面的新闻,某某某公司一夜之间人间蒸发、某某某携巨款一夜之间潜逃,种种的幻像在他脑袋里浮现出来。
“这位大哥,我也不知道啊,好像老板有事吧。”
说着话,他转头奔向毛哥的音像社。
推开音像社的门,毛哥正在清点柜上的光盘,看纪凡走进来,只是打了一个招呼。
“来了小刘,今天人手都够了。”
“噢,毛哥,我不是来凑局子的,我和你打听一个人。”
“谁呀!”
“于东明,就是聚一德餐厅的老板,这几天看到他了吗。”
“他呀,好长时间不来了,问他干啥。”
“噢,没事,毛哥你忙吧。”
轻描淡写的几句回答完全没有解开纪凡的疑问。
他见里屋正热火朝天的玩着,于是走过去和各位牌友打了声招呼,可是没有一个人抬头看他,都在直勾勾的瞅着自己眼前的麻将牌,连老王也只是趁着出牌的间隙看着纪凡点了一个头,都懒的张嘴。
纪凡傻傻的站在那里,像一个木头人,看着桌子上的麻将,真想一股脑的把桌子掀翻,可理智第一时间战胜了冲动,他选择了在烟气迷漫的空气里消失,而且是快步走出音像社,连毛哥也懒得瞅一眼。
刚刚走出来,正好碰见买菜回来的毛哥老婆,两个人直面了几秒钟,也没有说话,就在他们背靠背各行其道的同时,毛哥老婆“呗”了一口,是一口痰,一口让人看了就像吐的痰。
牌友、朋友一时间都变成了损友,纪凡边走边在心里骂这些人,能说出名字的都说了出来,一个一个的骂,直到骂的他身心疲惫。
还能去哪儿,他只能再次回到聚一德饭馆蹲点儿,希望奇迹可以出现,他想过报警,但转念一想,就算报了警,破了案,恐怕那两万块钱也被他们挥霍了。纪凡清楚的很,现在的高消费场所的消费水准有多么高,去一个酒吧,几个小时就能干进去几千上万的,何况只是两万块钱。
纪凡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哭了。“两万块可是父母借的,我为什么那么实在,那么相信别人,一个认识了几个月的人,就心甘情愿的把钱交给了他,为什么此刻非要回家,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人口普查登记,我的命难道就一直这样不顺吗,我是不是上辈子得罪了不少人,这辈子都来抱负我了。那个狼心狗肺的刚哥、薄情寡义的毛哥、丧尽天良的东明、还有那个人面兽心的李伟,怎么让我一次性的碰到这么多畜牲。”
纪凡绝望了,他想到了死,但他想了想死的过程,他又想活,但却活的不人不鬼。接下来要面对的事太多太多,之前的一个个骗父母的谎言都会被揭穿,该怎么办,能怎么办,不回家又能干什么,就是在省城漂着,也不知道哪里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他胡思乱想了几个小时,一包烟头散了一地,正在这时,一个中年女人打开了聚一德饭馆的门。
“是房东!”纪东仿佛看到了最后的希望,窜起身来到房东面前。
“大姐,麻烦问一下,这里租户怎么不干了。”
“他们啊,谁知道了,还有将近二十天的房租呢,昨天匆匆给我打电话说把房子退掉,还说这里的桌椅板凳都不要了,然后就再也没见到他们,怎么,你们认识。”
纪凡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噢,不认识,我就是来吃饭的。”
房东的几句话立刻打开了纪凡心里的死结,“携款潜逃了,新闻里的事儿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纪凡自语。
就在房东进饭馆的一瞬间,纪凡随手捡起了路边一块锋利的石子儿,站在饭馆的台阶上,把门面悬挂的牌子上的“德”字勾抹掉,在旁边空白的地方,用尽浑身力气弯弯曲曲的写了一个“损”字!然后快速离开,在过马路躲车的一刹那间,纪凡心里还在骂:“东明、李伟你们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