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了……
顾菲雪从不刻意去打探他的消息,却也偶尔从环球财经杂志上看到他的照片,他还是那个春风得意的商场大亨,而她,却变成了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普通女人。闲来无事的时候,在自家小院里养花,教小雨学呀呀语、走路,日子在流年中消逝。
小雨蹲着屁股蹭在地上,拿着小号的铲子弄得满身都是泥巴,眼睛却瞄着门外,唉,干爸今天怎么还没来呀?
大概是刚从学校里面出来,林九手里还抱着厚厚的一沓书,小雨见状,两只肥嘟嘟的小手撑地,然后再慢慢站起来,像团白白的包子滚过去,滚到他的脚边,扯着摇晃,脆生生的叫着:“爸爸、爸爸!要抱!”
“小雨!”顾菲雪疾步走过去,瞪着眼睛吓唬她,“小家伙,你要是再乱叫,我可要打你的屁股。”
“我没有乱叫。”被他抱在怀里,屁股朝外撅着,小雨把头趴在林九的肩膀上,理直气壮的狡辩:“我是叫的干……爸爸,只不过,那个干字叫的有点儿小声,你没有听见。”说完对着他眨眨眼睛,无声的又喊了一声:爸爸。
“鬼灵精怪。”她撇撇嘴,“也不晓得是跟谁学的。”
“过段时间我就要回国,你呢?”对这对母女的争辩,他早已见怪不怪,从口袋里拿出根棒棒糖封住小雨的嘴巴,“从研究生读完,到博士生。我爸可是下了通缉令,我如果再不回去,他一定会派支部队逮捕我的。”
“噗,”顾菲雪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清洗干净,“看样子,你回去之后大概很长时间都不会过来了。”
“我在问你,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弯下腰,把小雨放在地上,让她独自去边上玩。
“我?在这里住的很好。”顾菲雪指着院内的花草,“隔壁邻居见过之后,都说想买我的盆栽。说不定我还能大量培植,以后开个花卉世界。”
“顾菲雪!”林九严肃的问,“不要回避我的问题,你躲在这里,与世隔绝,究竟是为了逃避什么人?如果他权高位重,我可以保护你。如果你对他已经死心,我可以照顾你。如果你还爱着他,我帮你圆满。你不能永远当只鸵鸟。”
她抬头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已经变的成熟的少年,那双清澈见底的双眸中终究是掺杂着太多的东西,不复曾经的清明。怔怔的定住片刻,她半叹口气,“我跟你回国。”
飞机在云层中穿梭,远处白茫茫的看不到光亮,顾菲雪的眼里,似乎看到三年前的X市,如梦幻般,闪亮登场。出站口,她和林九道别,“既然你有事在身,也不用陪我们。我打小就在这里长大,一切都很熟悉。”
“等我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就来找你。”他摸摸小雨的脑袋,潇洒的走开。
“请问你们要去哪里?”的士司机按下计程表,车子驶向公路。
“市中心的X宾馆。”那儿距离广场很近,更重要的是,步行到梁氏大厦不过五分钟的脚程。
在一个新的陌生环境,小雨显得很雀跃,嚷嚷着要妈咪待她四处玩儿。看到女儿这个样子,她觉得很好笑,“宝贝儿乖,咱们先好好休息,晚上再带你出去玩儿好不好?”
小雨有一点点失望,可是又很快振奋起来,“妈咪,是不是接下去的时间,你每天都会带着我玩?”
“是,”顾菲雪理着小雨的长发,“有好多新鲜的东西,想棉花一样的棒棒糖、在桌上画出美美图式的麦芽糖、还有各种惟妙惟肖的泥人,好吃的流口水的灌汤包……保证都是你没有见识过的。”
小雨低着头想了想,肥胖的小指挠着脑袋,“也包括……启飞么?我晚上起来嘘嘘的时候,听到妈咪在叫启飞,是很好玩很好吃的东东吗?我只有梦到很开心的事情,才会叫出声来的。”
“啊?”她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嗯,启飞……是妈咪从前养的一只小宠物,不小心丢失了。”
“噢……”小雨张着嘴,做恍然大悟状,“我懂,就像我丢了最心爱的玩具,也会经常想起它。”
到了酒店,换上睡衣,小雨安安静静的躺在被窝里,表情严肃大声喊:“妈咪!”
“怎么?”顾菲雪掖好被角,坐在床沿边,“不累?”
小雨迟疑一下,问:“你其实不是专程带我过来玩,是来找爸爸的,对不对?”
“谁告诉你这些的?”
小雨摇了摇头,“没有人告诉我。妈咪,我已经有爸爸了,那个人如果不肯要我,我才不稀罕。”
“傻丫头,只怕你看到他的时候,喜欢都来不及。”
小雨很吃惊:“真的?比九九还要好?”
“当然。”她低下头,轻轻的在小雨的额头上轻吻,“宝贝乖,睡吧,睡醒了咱们再出去。”
十月,这个季节的X市已经有些凉意。顾菲雪披着外套,站在阳台上眺望着远处的高楼。现在,太阳还未落山,她心中的胆怯还不足以在阳光下释放自己的思念,还需要黑夜来掩饰心里的那些寂寞、忧伤。
小家伙虽然嘴里说着不累,睡起觉来倒是挺本事,雷打不动。也不知道延续了谁的坏习惯,起床气很大。
“小雨,再不起来妈咪就自己出去,不带你玩了哦。”
“妈咪,我发现你总是在我睡觉的时候勉强我做各种诱惑的事情,而这些事,你从来不在我醒的时候做。”
小雨气呼呼的牵着妈咪的手出门,顾菲雪用整整两笼灌汤包才抚平小家伙的怒气。末了,还顺带承诺一客的加菲猫冰激凌。吃完晚餐,去超市买好日用品,出来结账的时候,她才发现忘记拿毛巾。
左右手各提着大包小包,小雨伸出舌头边舔冰激凌边发牢骚:“唉,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我真怕你哪天会把我都给弄丢了。”
“小雨乖,你站在这里等妈咪,看好东西。我买好就立刻出来好不好?”
“我就算说不好,好像也不管用。”小雨踮着脚,坐到椅子上,专心吃着手中的冰激凌,“我就在这里,哪儿都不去。”别看她的嘴巴虽然小,不一会儿就把纸盒舔的干净,睁着黑溜溜的大眼找寻垃圾桶。由于身体下倾的力道太大,不小心摔倒在路人的脚边。
这么巧,那人竟然是宋荣。这些日子公司业务繁忙,每晚加班,下班吃饭后路过超市,便买了几罐咖啡提神。梁启飞走在前头,和苏陌白边走边讨论着什么。
他走得急,被脚边这团软软绵绵的东西吓到,大叫:“啊呀,这是什么东西啊。”
小雨看着眼前长的很美的叔叔,嫌恶的抬脚,感觉自尊心很受伤,脸涨红了大声回答:“我有名字的,我叫小雨。”她的凤眸很明亮,脸上还微微带着倔强。膝盖上传来的疼痛感觉让她的眼里忍不住溢满了泪花。
“我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宋荣看着粉妆玉砌的小女孩,忍不住想逗她一下。
“哇……”小雨被他严肃的表情给吓到,忍不住嚎啕大哭。
“喂!你别哭!”他恶狠狠的凶她,想把她眼里的泪水吓回去。
哭声停滞两秒,乌黑发亮的眸子晶莹闪闪的看着宋荣,接着以更大分贝的声音哭喊出来。
“小雨,对吧?你别哭啦……”周围的人群渐渐朝这边看来,他的语气微微放软,“求你,别哭了行吗?”
梁启飞背着含着巨大委屈的哭声搅断思路,不由自主的回过头来。是个白净而精致的小女孩,穿着苏格兰小格子衬衣,模样很似可爱。莫名的,他慢慢踱步蹲在小家伙的跟前,轻声问:“你怎么啦?别哭好吗?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呢?”
小雨吮吸着鼻子,看了看这个陌生叔叔一眼,答:“是加菲猫冰激凌。”
“嗯,那你吃过KITTY并欺凌、果缤纷、还有香蕉船没有?”
她想了想,接着像拨浪鼓般的摇摇头。
“叔叔买给你吃,就当作……刚才那个叔叔对你无礼的道歉好不好?”
小雨伸出小手,用后背擦干眼泪,“不要,妈咪说不可以吃陌生人的东西。”
“我不是陌生人,”梁启飞指着超市里面糕点小店,说:“我是这儿的老板,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小雨看着各种各样,五彩美丽的并欺凌和蛋糕,自言自语,“我真的可以吃吗?”
他微笑着伸出手,摸摸她的脸。食指滑过小女孩的面颊,嫩嫩的、粉粉的触感,让人忍不住想多疼爱一点。
“当然,我请客。”
“还是不好,”小雨摇摇头,修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挂着泪珠,“我要在这里等妈咪,她出来如果找不到我会着急的。你可以下次再请我。”
苏陌白拿着手机,提醒他,时间有些急,不能再耽搁。
“可以,我会告诉店里的服务员,下次让你妈咪带你过来,随便吃。”梁启飞伸出大掌,握着那不足他四分之一巴掌大的小手,微笑着摇手,“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