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徐氏跛着脚回了山海殿,听见脚步声白馥离便迎了上来,搀扶着她进去,小声吆喝守夜的婢女去找些熟鸡蛋来给江徐氏敷脸。
“姨母,你这是怎么了?太后娘娘为难你了?”
听闻江徐氏深夜被太后召去,白馥离已经在这里侯了一个多时辰,只恐会有什么不测。
伴君如伴虎,女人心狠起来,比男人还要可惧。
“进去再说。”江徐氏警惕的看了看外面,让人把门窗合上,看了白馥离一眼,“姨母问你一件事情,你老老实实交代。今日你究竟有没有看到扶柳公主进刑部大牢。”
“馥离不敢妄言,我是看到了她和李公子进去,才回山海殿寻的人。”
江徐氏脸色沉了下去,冷吟吟的笑,“我当真还以为这云扶柳只是个草包公主,现在看来,她赖在江府不走,怕是没少下心眼。”
白馥离轻轻蹙眉,“姨母这话是什么意思,馥离不明白。”
江徐氏把那染血的手帕取了出来,“今天她不仅去了刑部大牢,取走了能解开碎玉令的钥匙,还把这个罪行栽赃到了我的头上。要不是陈嬷嬷帮衬着,恐怕我今日就没这个福分从慈安殿走出来了。”
江徐氏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疯疯癫癫不像话的女子能做出这种手段的事情来,她低估了她,看来以后是不能再让她留在江府了。
“现在如何了,太后娘娘肯信姨母了吗?”白馥离担忧的站在江徐氏身侧。
“半信半疑。”江徐氏喝了一口茶,漱了口,把嘴里的血吐了出来。陈嬷嬷那几耳光下了狠手,打得不轻,虽然平日她塞了不少好处给陈嬷嬷,但毕竟是在太后面前,样子还是要做的。
“这件事算是暂时过去了,只能静观其变,那碎玉令究竟去了什么地方还得细查,不过眼下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江徐氏转目看向了白馥离,她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陆昭九被抓进去的时候,那只簪子还在她头上,后来如何消失不见,还不得而知。江府多半是出了内贼。
眼下最最紧要的,是白馥离的事情。
瞧着江徐氏的神色,白馥离不安起来。她紧张的看着她,“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姨母但说无妨。”
“你可能要断了对将军的念头了。”
白馥离面色苍白,瘦弱的身躯软弱无辜,仿佛一折身体便能断开。
她嘴唇颤动,喃喃许久才出了声,“为什么?”
“太后不许。”江徐氏只说了四个字。
白馥离轻咬着唇,一双清瞳泪意涟涟,从眼角滑了出来。她双手紧抓着衣裳,竭力隐忍着,情绪还是迸发了出来,声音宛若撕裂,“为什么不许?我自幼喜欢将军,一直等了这么多年,等了这么久,等到满长安都知道江府有个外姓的老姑娘肖想嫁入江府,现在却告诉我不许。”
她拉着江徐氏伸过来的手,恸哭出声,“姨母,馥离不甘心。”
她为了光明正大留在江府,甚至不惜去学医数年,把时间都耗在了这上面。现在却连个机会都没有吗?
江徐氏无奈的摇了摇头,“馥离,不是姨母不愿意帮你。你若是能够等一等,等些时日或许姨母帮你美言几句,你还能嫁给将军做小。但是这样也太委屈你了,况且你的年龄也经不起等下去了,你也看到了,姨母嫁入江府做妾是怎样的下场。”
就算她拿到了江府的管家权,江府中除了下人,人人都看不起她,人人高她一头。除了江府,满城的夫人更是瞧不起她,当着她都没个好脸色,背着更不知道怎么在戳她的脊梁骨。
她不想让白馥离重蹈她的覆辙。
“时候不早,你先去睡下吧,明日好好打扮打扮。宫宴上机会不少,城中有权有势的公子都会来,若是抓不住明日的机会,再想嫁个好人家就难了。”白馥离才貌双绝,偏偏身份年龄都有些难堪,若是想要靠媒人去讲,能给人做妾就算不错了。
第二日是满城盛景,皇宫里更是出奇的热闹,赏花节宫宴一日特许所有官家女眷入宫,为了宫宴有趣些又特意带来了民间的一些小玩意儿,皇宫之中熙熙攘攘皆是花红柳绿的姑娘。
有人投壶,有人蹴鞠。
有人吟诗,有人听曲。
还有人像个苦冬瓜杵在原地是一动不动,满面愁容。
陆昭九丧着一张脸,脸上盖着面纱只露出一对圆溜溜、黑黝黝的眸,左边转一下,右边转一下。
她来的时候李溯游已经被一群姑娘给团团围住了,她连个插话的份都没有,偌大的御花园,人大致分成了两堆,一堆莺莺燕燕围着李溯游吟诗作对,还有一堆俊俏的小哥哥陪着一个不可描述的姑娘走了一路,要投壶陪投壶,要蹴鞠陪蹴鞠,她估计这小姑娘就是想看下饺子,这些人马上就能往湖里跳。
不过这小姑娘长得也忒磕碜了些,这些人都图啥?
“这是太后的独女,临月公主,听闻谁要是娶了,直接赠城封侯,城里都戏称是千金公主。”凉悠悠一股风从身后飘来,苦冬瓜打了一个激灵,被李溯游吓了一跳。
“你的红颜知己们呢?”
“都打发了。”李溯游勾住她的下巴,啧啧两声,“她们哪有我家姑娘好看,还久看不腻。”
“你要点脸吧,李溯游。”陆昭九一个白眼,甩开了他的手,“当初你就是这样说的,我年纪轻不懂事还真信了,现在换了一张脸你连台词都不改的,可真虚伪。”
“那是我对你情深意切,你不信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
“不要。”
“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城中多少小姑娘想求我的一夜春宵都求不到,你还不知足。”
“得了,你就算上了我的床,也是打一晚上的架。”她看李溯游的脸比看自己的都腻,对他是毫无兴趣。
李溯游在她身侧坐了下来,伸手想去撩她的面纱,“啪”的一巴掌被扇开了。
“你没事挂个面纱做什么?风情虽是有风情,可江挽舟不喜欢你,你打扮成朵花都没用,反倒显得矫情了。”他一句话刚落,陆昭九觉着自个儿头骨哐当响了一声,再哗啦一声,从她头上弹过去的蹴鞠掉进了水里。
一群男子围着千金公主浩浩荡荡赶了过来,陆昭九眨眨眼,“李溯游,你觉不觉得地都在震?”
临月公主瞧着自己让婢女从摊上两文钱一个买来的蹴鞠掉进了湖里,掩面哭了起来,“这可是本宫最心爱的蹴鞠,就这么掉……”
这厢话音未落,那厢已经开始下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