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方形脸上有两条细长眉毛,虽称不得毛发厚密,也算是个浓眉大眼的。
宋伍儿紧捂嘴巴,眼睛直勾勾盯向愈渐逼近的男子,完全懵掉了。
这家伙是谁啊,白白浪费一张正气凛然的脸,此时用近乎猥琐的神情朝自己嘿嘿发笑,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个村头的傻子误跑进宫。
不过话说回来,他怎会识得自己,难不成方汐汐果真丧心病狂弄来个宫内侍卫,打算来个当众捉奸?
若真如此,玩笑为免开得太过。宋伍儿谨慎得盯着男子蠢蠢欲动的双臂,手掌沿着身后墙壁慢慢摸索。
她依稀记得,有个专用来烧火的铁棍子似乎就在她眼下正处的位置。
“宋姑娘,你若乖乖听老子的话,将身上衣物脱掉就蹲在这墙角,我定不会伤你性命,咱也是拿好处办事,职业操守还是有的,你最好别在老子面前耍花样,否则……”
男子口中洋洋洒洒的一番话还未说尽,耳边猛地响起清脆的“梆梆”。头上传来剧痛的地方仿佛犹带粘稠液体。宋伍儿调皮得冲他吐了吐舌头,紧握手心的黑漆棍子瞄准男子脖颈,不大的破旧院子外只听得物体砸落地面的沉重声,几只乌鸦扑腾着翅膀自树梢掠过。
把人当场砸昏这类事,宋伍儿做得多了也没什么可惧怕的,俯身用手轻轻将晕倒在地的男子脸庞挑了下,仔细端详半晌,无奈得叹了口气。
“要不是看在你良心未泯,还算是个懂规矩的,这根火烧棍便直接砸你脑袋上了!”宋伍儿小声冲瘫在地上的男子嘟囔几句,搓了搓被灰染上的双掌,起身朝院门外走去。
“来人啊,把这几座宅院快快封住,连一只乌鸦也不要放跑!”
嘹亮而稳重的喊叫声自不远处的凌华宫方向传出,有数十个豆大火光以极快速度朝宋伍儿这边袭来,气势汹汹的样子仿佛来者不善。
刚伸出院门的左脚猛地收回,宋伍儿疑惑得冲到围墙间的大破洞前,心内慌乱。
宫内这又发生何等大事,居然调动众多侍卫跑来封锁地界,不会都是冲着自己来的吧?
充满男性狂野气息的指令声不似慵懒尖细的太监音,宋伍儿料定应是守宫侍卫奉命找些什么东西,顿时略感不妙。
她本决意跑去芳芷宫求娘娘做主,顺便借此良机好好质问下为何要坑害自己入了终选。可现今自己与男子独处一隅,若被众人瞧见,怕是有百张嘴也说不清。
即便有人肯相信自己的清白,袭击宫中守卫的大罪就足够她在牢里睡个把月的茅草床垫了,那时即便淑妃有心相助,也无法缓下皇帝颜面。
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先逃为妙,至于方汐汐的阴谋待风平浪静后再提不迟。
宋伍儿焦急得在洞口数起五股灯火量数,终寻得个无人看守的林间小路,头也不回得直往前跑去。
夜已至深,凭借还算明朗的皎洁月光,宋伍儿勉强辨认清奔跑途中不时闪过的树影。一时间竟忘记身处何方,只顾拼命奔逃。
也不知闷头跑了多久,身后稀稀碎碎的嘈杂声音渐渐消弭,宋伍儿停在当场,以手捂住胸口,不停喘息起来。
这一顿奔逃可是险些要了她的小命。
那群不知何处跑来的侍卫们算彻底摆脱了,只是现下有更为重要的问题摆在眼前。宋伍儿扭身朝四周望了望,无奈得长叹出声,泪流满面。
“我这是跑到哪去了?”
夜间风声呼啸,带着浓烈凉意毫不留情得朝宋伍儿袭来,林外小路歪歪扭扭得摆成弯曲模样,宋伍儿紧紧扯住翻开的衣角,左探右瞧着终于寻得个透出微微灯火的地方。
一时间,宋伍儿来不及多想,脚足轻点直朝透亮的院落奔去。
“禀报陛下,臣等只在一偏僻小院寻得个昏倒男子,经严厉逼问与审查证实乃宫内侍卫,据他所言本是想来此地赏月,一时头痛症复发才晕了过去,我们将附近严密搜查,并未找到宋姑娘!”
凌华宫内,正襟作于上位的元熙帝,轻抿口捧在手中的花茶,大有深意得朝跪在地上的方汐汐瞥去。淑妃小心将手中甄选好的茶叶放在炉上慢慢煎煮,轻咳一声,将嘴巴贴近皇帝小声耳语两句。
皇帝轻皱下眉,将茶杯递于淑妃手中,将方汐汐审视一番,面色不悦得幽幽开口道:
“方汐汐,你连夜闯进芳芷宫,只为揭发宋伍儿与宫中侍卫私下暗通,如今并未寻到证据更连宋伍儿的身影也未瞧见,你还有何话说?”
“陛下容禀,我与方汐汐共居一室,她身上的小秘密我再清楚不过,那张私会字条是亲眼在桌上瞧见的,绝不会错,依我看是捉到的那侍卫说谎,存心包庇情妇,这种人就该上重刑才能说实话!”
天子威严不容置噱,方汐汐恐其定自己个欺君之罪,慌忙跪拜在地,惊恐得辩解着。心里早把倒戈的侍卫骂个狗血喷头。
待此间事了,莫说银子,即便跪求自己那太师父亲也要让他滚出京城。
见皇帝脸色变得愈发青紫,来报的侍卫长担忧得朝方汐汐看了眼,抱拳向皇帝禀报。
“这位姑娘所提建议虽残暴了些,但也不无道理,宫内御医曾仔细将院子检查,发现那侍卫身旁有个烧火棍,与他脖颈上的痕迹相仿,或许同突然消失的宋姑娘有关,毕竟深更半夜不在房内定有阴谋!”
方太师权倾朝野,即便在宫内,皇帝身旁也安有眼线,那侍卫长虽隶属皇帝陛下,但也懂得审时度势,趁此良机向方汐汐卖了个人情。
淑妃娘娘眼皮轻跳,紧咬嘴唇不敢出声,只忧心得朝皇帝望去,默默为宋伍儿捏了把汗。
此刻,对凌华宫内明争暗斗全然不知的宋伍儿,望着眼前金碧辉煌的摆设与价值连城的宝物,顿时傻了眼。这,这那不成是……?
楼黎辰的东宫!
瞧那几个模样怪异的瓷器,不似小鹿又有黑熊的爪子,尾端一抹白色的小巧毛,除了楼黎辰的住所,谁还会把这堆不知来历的古怪东西当作宝贝放在一处。
宋伍儿无奈得以手扶额,止不住哀声长叹。虽说夜间行路不识去向,怎忒个倒霉闯进那毒舌家伙的宫殿了,且不说私闯太子寝宫何等罪名,若叫楼黎辰碰到还不把她嘲笑得体无完肤。
将将折身愈跑的宋伍儿止住动作,试探得往后院偏门瞧了瞧,就见一个包裹在黑夜里的身影慢腾腾得朝这边走来。
噫,不会这么悲催引来了宫内打手吧!
宋伍儿调转回头,拔腿便往宫里面钻,所幸昔日同宋首辅来向太子道谢时,她在等候楼黎辰期间好奇得将宫内探访个遍,凭着零星记忆直窜进正殿偏角处的昏暗房间,猫腰缩进衣柜内捂紧嘴巴,认命般的决定在今夜先躲上一晚。
诺大的宫殿难免有弃之不用的小房子布满灰尘,宋伍儿藏进的衣柜好听点说勉强是个可收纳杂物的木柜,因多年避光,建造所用的木头俱已腐朽,窝在木板上准备摆个舒服姿势睡觉的宋伍儿,静下心后便闻到一股酸涩的味道。
“这什么味啊?”宋伍儿轻嗅下鼻子,微微起身将衣柜上下闻了个遍,嫌弃得挥挥手,将鼻子捂紧,瓮声瓮气得自语道:“好家伙,东宫里的婢女婆子们也太过懒惰,说好的一尘不染、清洁有方呢,我们家最懒的小丫头也会主动跑到常年不用的仓库里打扫一番,堂堂太子连指使下人干活也不会!”
吐槽几句,宋伍儿心里变得舒坦不少,歪头在门缝处探听少许,见果无动静,遂大着胆子抬手缓缓将柜门推开。
她可实在受不得这股刺鼻怪味,还是尽早脱出寻个空气清新的地吧。
宋伍儿挪动下蜷缩的双脚,突感有个冰凉东西冷不丁从脚尖滑过,激起她满身疙瘩。
砰!一声轻响自身侧传来,好像有重物不慎击打在木制的柜面,宋伍儿勉强吞咽下津液,心里一阵发毛。
常听人道生气不足的幽暗处必有妖物,难不成眼下呆着的小房间里有成了精的东西?
“吱吱吱……”
随着尖细叫声响起,宋伍儿来不及反应只觉脸上有微风拂过,怀中唰得一软,有个拳头般大小的冰凉东西正拼命往衣服里钻,不时发出更强烈的吱吱声。
“啊!”
宋伍儿崩溃大叫,一脚踹飞朽烂不堪的柜门,嚎叫着将那活物砸向墙壁,顾不得藏躲之事,疯一般朝屋外连滚带爬得跑去。
真吓死个人了,再晚点怕是要被那肥老鼠生吞下肚,她好容易重生可不能白白做了那丑家伙的排泄物。
受惊不小的宋伍儿只顾向前跑着,房内突然蹦出几只杂毛老鼠朝她冲去,宋伍儿一偏头便瞧见这恐怖场面,哇哇大叫着一头撞进个坚实的“木板”上。
“宋伍儿?你在这鬼鬼祟祟的捣鼓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