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曾经说过,如果遇到持凶器的恶人,不要轻易对抗,尤其是当自己还手无寸铁的时候。
不清楚敌我力量对比下,盲目反抗,就是去送死。
所以楚婳一声也没吭地被人拎出车内,她大概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是绑匪拦路绑人来要票子了。
她这是头一遭遇上,心里还是不住在打着鼓,说不怕纯是唬鬼的。
楚婳,莫慌,冷静下来…
心里止不住紧张,可怎么办,难道姑姑她们也被拦了?
她不要死,她只有依着这歹徒的意思才有活路。
她要活下去…
那人惊诧于她的温顺乖巧,但把她扛起来时还是能感到她身体的颤抖。
他还以为这丫头会哭闹喊叫,想不到,这是个省事儿的。
楚婳出了车,被人绑住手脚,她抻长脖子望向后方,发现早跟在自己这辆马车后面的楚文姌乘坐的那辆已没了踪影。
她暂松口气,看来姑姑她们应该是逃了。
这盏她回头才打量起绑她的这伙人,他们顶有四五个,通身的黑衣,皆蒙着面,腰间、手里带着明晃晃的刀。
这条路幽僻,道两旁全是林子,正好给他们下手。
其中有一个拿刀抵着车夫,在问些什么,车夫吓得哆哆嗦嗦跪着回了几句,不过楚婳完全听不清了,她这会气息紊乱,感觉着一阵催一阵的目眩,冷汗直冒。
楚婳看见那个人的刀顺着车夫的脖子切开,喷出血泉。
人头滚下,那血也好似要向她这溅过来。
胃里猛然翻江倒海地抽搐,她再受不住,晕了过去。
“瞧个毛东西,快点给她套上咯。”这里有个小头目,指挥着另个人拿了麻袋装人,“把个首饰都褪下来嘛!金的、银的…”
“头头,你瞅下,好细皮嫩肉的,指定卖个美价。”
是烟山的口音。
他们是从烟山流窜来的山贼,烟山老窝让朝廷捅得稀碎,好多人进了牢,好多人从了良。他们一心想守自己的老本行,便是卖人换钱。
他们早看好这条路,埋伏有几日了,上午没得空,下午来蹲点,便守着了目标。
“咱让后面那车跑个快,可惜了,没拦下。”
要不就多弄几个人,多卖些钱。
他们看这辆马车总共一里一外两人,车是好的,马也是俊的,应该是大户的闺女,可怎么不陪个使用丫鬟?
看来是个不受宠的。
他们真觉得有点亏。
“咱人手少咯。”原来一抢就是十多个弟兄一起干,两车人都拿下。
“少啰嗦,回去了,还要总总货。”
四个歹徒,另有个扛着楚婳的,进了道旁的林子,消失不见。
…
…
荣兴侯府,楚婳的雅季小苑。
蒋妍辛捶着自己的胸口,哭得哑了。她万没想到半路会有绑匪杀出,抢走了她的婳婳。
自己不该离开她的,应该一直跟着,她怎么就听那丫头的劝了,鬼使神差上大小姐的车?楚婳身边可是一个陪的都没有!
当时事情突发,前面的车被冲出来的匪群围住,她们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只是她们的车夫头脑灵光,马上转向加速逃开了。
等安全后,妍辛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似雷击中地整个人愣住,眼前蒙了大片黑,再就是跌坐在地。
“婳婳啊,姑姑的宝贝…你可千万别有事啊!”她捂着心,垂着头,任泪直流。
旁边桃露青寻也泪眼汪汪,那么好的小姐让人绑了,她们都跟着揪心、发起愁来。但知道最难受的还是妍辛,只在一旁劝:“姑姑,二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的。”
“侯爷已派去好些人找了,姑姑。”
蒋妍辛长叹一口气,肺里似乎进了泪地咳嗽,摇摇头:“这事关系楚婳清白名节,不能报官府,只能打着别的名号小动静地找,可这样怎么才找得到人?”
虽然楚婳实际上只是个养女,可既进了侯府,坐实了二小姐的名,就是要看重清白名节的,万一有了污点,将来可少不了闲口乱讲…
她出嫁都会成问题。
“姑姑…”青寻紧着眉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侯爷不会让二小姐出事的!姑姑放心吧!”桃露递上帕子,给妍辛擦擦脸。
“…我,我去找侯爷,让他找人…”妍辛抓着帕子,勉力起了身,步子微晃。
她要让侯爷请玄雀的人出动找楚婳。
玄雀台是江湖上颇为神秘的佣兵团,云集各路武艺高人,偌大的燕京城定有他们的据点。
她恰好知道寻找玄雀的法子,这便是她原本为玄雀台中人的师傅教她的。
“侯爷这时在大小姐房里,大小姐受了惊吓,发了病,不让别人进去打扰…”
妍辛咬牙暗恨,难道就他的闺女是人,她的婳婳就不是人?
苦笑一声,倒也觉得正常。
毕竟是亲骨肉。
跌在地上,浑身无力,所有的解数皆哑了声。
“姑姑!”两人看着她缓缓倒下去,惊呼起来。
…
…
“嘶…”楚婳头疼得她从昏沉中醒来,渐渐掀开沉重的眼皮,灰暗的光线倒没有刺了她的眼。
骤然,记忆似潮,汹涌扑来。
她是被绑架了。
命途多舛,浮生几桀,唉,这档子事,还让她受了,她十一岁的烂漫年纪,却要经历这种风雨。
恐惧委屈布上心头难下,她酸了鼻子,强挣着坐起来打量四周。她双手双脚被麻绳捆得紧,不住泛着疼。
这是个昏暗的柴房,堆着几垛干草和柴…“你醒了!”一道病弱声音突然传过来。
楚婳吓了一跳,她转头看向身后,竟有一个人,她看不太清这人的脸,凭声音感觉出来约摸是个年岁不大的男子。
他也是同样被捆起来的。
和她一样被抓来。
“你…!也是被抓来的!”她不是一个人,仍有人陪着她,这慰藉了她的心。
“…是,”少年羸弱的身体被拘束着,无法挪动,他痛苦地干咳几声,“我…被抓来有四天了。”
楚婳咬唇蹙眉,“他们呢?”
“那帮绑匪今天带走了这里除了我以外的两个女人,”他从肺里吐出一口浊气,“估计…是要卖了。”
卖进窑子,卖做奴仆,卖给深山恶民…
“我病了,他们不能卖有病的给别人。”
楚婳白着脸,勉力地向他靠近:“…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办啊?我不想被卖去…我想回家…”
少年叹口气,他都很慌怕,更别说她一个这么小的小姑娘。
“我们要逃出去!不能让他们卖!”楚婳颤抖着双肩,她不甘地说道。
“逃?”他摇摇头,“别傻了,咳咳…”
“我们只知道这是座山,可是哪座山?该怎么逃?…我们…甚至还被绑着,他们有那么多的人…”
楚婳不禁有些恼怒:“那你就想这样任人宰割?”
少年低下头沉默下来。
“我宁可死也不要被卖!”
黑暗里,她的眼却闪烁着光,少年看向她的脸,他是看不太清她的面,但,那对眸子很是吸人。
幽蓝里满是倔强,他震惊于此。
二人又聊了些别的,企图在极度不安中寻得安慰。
正此时,房门突然被打开。
新鲜的风随着几个人灌进来,丝丝凉意让楚婳与少年二人提起了心。
“哎哟,今天卖得不错,那娘们还闹呢,不还是一巴掌教人呼过去抬进房里让人弄了…”
“嘿嘿,好嘛,下次也去爽快爽快。”
“大哥,这小丫头醒了。”
他们注意到楚婳已坐了起来,为首的走到她面前蹲下来,龇着牙笑:“看你俊俏的,眼竟然还是蓝蓝的,不能把你卖给窑子,否则太可惜…”
他粗糙的手掌抚摸着她的脸,楚婳紧闭上眼扭过头去,教他扳正脸:“给你找个好去处,卖更多更多的钱…”
“蓝眼的女孩,一定价值连城。”
他得意地放肆大笑,站起来对身后的人道:“咱要发财了!”
“大哥,那病小子怎么办?”
“是呀,他每天还得点粮活命,真是浪费,病了也卖不了。”
其中一人便道:“杀了吧,我们有这蓝眼的就够用了。”
“杀了好,早该杀了,不值钱的玩意。”
楚婳浑身的血瞬间从头冰到脚底,她动作僵硬地转过头来看向少年。
他,要被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