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颜颜！”一声低吼，宋西华从梦中惊醒过来。
枕边，空空如也。
他惊得直接从床上坐起来，却在一片漆黑的窗台上看到了披着衣服静坐的女人。
宋西华眉头还未能舒缓，心头那仿佛死过一般的悸动让他冷汗俱下。他走过去将她抱住，哑声道：“怎么在这里坐着？”
他记得，这场突如其来的伤寒并没好全，所以昨天刚回来，他就撑不住晕倒了，现在却在床上躺着，所以，是她将他送到卧室来休息的？
他的视线微微偏，落到了旁边的水杯和拆开的药片上，心里又安稳几分。
她没走，还给他拿了药片来吃——她心里肯定还是有他的，只是被他以前伤的太重了。
他会想尽一切的办法，将她心中的伤痛抚平的，哪怕耗尽这一生和他所有的力量都在所不辞！
宋颜眼神空洞，因看不清黑夜而没有焦距，见他醒来，她面无表情道：“你就打算把我一直关在这里？”
她的问话让宋西华四肢僵硬无比。
关？在她的意识里，他这样的举动不是因为爱？
他嘴角蔓延出苦涩无比的微笑，若是能这样抱着她，感受着她的温度，就算是这样的罪名他也心甘情愿背负。
所以，他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转移话题的对她说：“颜颜，夜里凉，别一个人坐在阳台上，要坐，你可以坐在沙发上，或者去床上坐，好不好？”
宋颜像听不见他说话一样，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像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宋西华不是很喜欢看到她这样，明明人就在眼前，可却遥远得好像他伸出手也抓不住。
“我问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沉默良久，她淡淡重复，“你就打算一直把我关在这里了，是吗？”
宋西华高大的身影伫立在她身后，映在黑漆漆的玻璃上，沉默得如同一座山。
他不是不回答，而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在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其实没想过后果，也不知事情该怎么圆满。他一贯条理分明的脑海里竟然空得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让她走，不能！
以他和她之间的隔阂，他如果不这样强留住她，他和她之间这辈子可能就再也没有可能！
如果，她和顾翊在一起了，那或许，这一辈子，他都不可能再见到她了。
每每想到这里，他都觉得五脏六腑被挤压在一起，无比痛苦的煎熬着……
当他认识到自己对宋颜的感情后，他是真的不想再错过她了，所以，他能怎么办呢？只能选择逃避她的问题。
“困了吗？”他低低道，“我们去睡觉？”
“你觉得我睡得着吗？”宋颜终于回头看向他，光线昏暗，看不大清他的脸，只能隐约感觉到他身上非同寻常的深沉，“宋西华，我这算是被你非法监禁在这里的，我的孩子还在生死线上挣扎，你觉得我还有心情和你滚床单？”
宋西华的眼里有些受伤，她显然是误会了，他没有想要对她做些什么，只是她的样子太憔悴，他很心疼，希望她能多休息一会儿……
但他没有解释，只冷声说：“什么叫做非法？你是我的妻子，你和我住同一间房，睡同一张床是合情合法的，你既然没走，就说明你选择乖巧一些，那就不要违背我的意思，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毕竟，在如今的你心里，我宋西华，可不就是个卑鄙无耻的恶人吗？我总该做些恶人该做的事，你说是不是？”
说完，他又淡漠地补充了句：“客厅就有电话，你可以告我，也可以让警察逮捕我，看看我会不会被判绑架或者非法监禁罪……怎么都随你。但是只要我还在一天，你就别想离开我。”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有些狠了，力道也大了些。原以为怀里的女人会有些不寻常的反应、甚至挣扎。
可她却动都没动弹一下，只是静静望着他倒映在玻璃上的俊脸，笑了笑，“你敢这样说，就是笃定了我不敢？”
如果不是她的儿子在他的手里，还要靠着他请的专家救治，她哪里会留下来？
可是孩子确实是她如今唯一的软肋，她也确实不敢。
心事就这样被人拆穿，宋西华呼吸窒了一瞬，心脏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是。”他的声线沉了沉，磁厚而沙哑，“颜颜，我就在赌你不敢。因为你舍不得孩子，也舍不得……”顾翊。
最后这两个字，他忽然连想一想都觉得酸痛。
自己最心爱的妻子，如今满心满眼的都是别的男人，只信任别的男人，却视她如洪水猛兽，这种滋味，不是亲身体验不会知道有多痛苦。
良久，他才重新开口：“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他把她拥得紧些，“不要离开我，不要和顾翊在一起，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不离开？”她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清浅，好像仅仅是因为不明白，所以有此一问，“被你圈在这里做一只永远听话的金丝雀吗?”
“重新开始？宋西华？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重新开始的可能吗？”
宋颜虽然不大想承认，但她说到这里时，竟还是在心里有着半分可悲的期待，期待着，他能反驳什么，这就像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就好像自始至她的期待都没有被彻底的磨灭过一样。
她也以为，这一次，仍是失望的。
然而，宋西华却毫不犹豫的说：“当然有！”
男人的手转过她的头，深深望进她的眼睛里，“颜颜。”那姿态，看上去竟是有些低声下气的错觉，“我们当然有重新开始的可能的，我知道以前是我对你不好，那这一次，就换我对你好，不会再惹你不开心，不会再伤害你，不会再做让人不喜欢的事情，好不好？”
“呵~”宋颜冷笑了一声：“你觉得你现在不是再惹我不开心，不是在伤害我？把我当成一个囚犯关在这里？不许心焦如焚的我见自己的孩子？”
“我没有别的要求，除了你离开这一个。”宋西华闷闷的说：“你不信我？”
宋颜轻飘飘道：“信？西华先生觉得这个问题该问我吗？不如先问问自己吧？”
她说她没有不顾云倾，她没信，生死之际，他也没信，如今，却和她谈信任，真是可笑！
不就是待在这里吗？不就是和他一起睡觉吗？和这五年来夜夜的噩梦想必，和孩子每一次苦痛的折磨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这一次，宋西华学乖了，不和宋西华反抗，直接冷暴力。
“我困了，睡觉！”
她推开他，自己爬上床，背对着他躺下。
宋颜就这样乖巧了，安静了，可宋西华的心里，却更为难受了，她的这份安静和乖巧，就像是寒冰，在两人之间竖起一道冰墙，他靠近很冷，似乎怎么都融化不了了。但他还是凑过去，躺在她的身后，身后抱住了她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腰身：“我抱着你，你睡吧，我的手机，也是24小时开机，有关于孩子的消息，只要没有电话打过来，就是好消息，我守着。”
“你好好睡觉，要把自己的精神养的好好的，等小曦醒来，见到你的精神状态，也才能更安心一些。想来他是个懂事的孩子，也不会愿意见到自己的母亲憔悴不堪的。”
宋颜没吭声，心里却莫名安稳了许多。
那些医生说过，那个专家很厉害的，只要宋西华能将人请来，小曦就是有希望的。
是啊，小曦一直都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她不能让小曦看见自己这副模样。
那就睡吧……
被宋西华抱着，宋颜以为自己会睡的不安稳的，可事实上，她却连噩梦都没有做一个，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她睁开眼，觉得自己的精神真的好了很多。
她心里又有些酸疼，还是对他有依赖吗？即使被这个人伤的千疮百孔了？
“宋西华，”她突然开了口。身后的男人猛地惊醒，鼻音还有些重，将她抱紧些，“嗯？颜颜，”
宋西华看了一眼手表，解释说：“我半小时前刚和专家通过电话，小曦的情况通过更为精密的仪器分析，是脑中血瘀压迫神经导致的，只要将血瘀疏通，就能苏醒，老专家保守估计成功的几率在50%以上，你知道的，这就等于是有希望了，今天中午，治疗方案就会出来，目前的想法是采取中西医结合疗法……”
听着宋西华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解释了一堆，宋颜微微愣住了。
小曦有救了？她的眼里满是泪花，他不会变成植物人了。
而宋西华，为了这消息，守了一整晚？
“你如今还认为小曦是无关紧要的吗？你……有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吗？”问这个话的时候，宋颜的口吻也很淡漠，很平静。
像是不管宋西华怎么回答，她都能接受。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刻，她的心跳的有多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