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华第二日顶着对黑眼圈出现时,着实将公羽二人惊了一惊。
公羽抬手指了指殊华眼下的黑晕,讪笑道:“你昨夜是和那亡灵打了一架?且看你的模样,似是被打的那个,殊华你是不是太没用了些。”
殊华精神恹恹的坐下,随手捞了个饼便往嘴里塞,道:“我再不济也不会被个区区几年的亡灵打成这样,我如今的模样完全是因为昨夜没睡好,听了一夜的故事罢了。”说着,还抬手抚了抚有些松弛的眼袋。
一旁坐着的云湖听了,好奇的抬手摸了摸殊华的黑眼袋,纳闷道:“都说了些什么,将你熬成这样。”
想是有些噎到,殊华拿起一旁的茶喝了一口,将嘴里的饼咽了下去,缓了缓气看向一旁的两人,神神秘秘道:“我给你们说,那屋里的亡灵还当真有些故事,且这故事还有些意思,你们想不想知道?”
云湖自然是点头,一旁的公羽则显得淡然的多,不甚在意道:“无非是些纠纠缠缠的桃色事,有什么好听的,她一说开头我都能想到结尾。”
殊华一听,面上有些不乐意,心想自己熬夜听来的故事被这般小看,当然不行。是以,殊华拍了拍手上的大饼屑,不屑的看向公羽:“那我给你个开头,你给我说说你的结尾。”
公羽与殊华向来是冤家,见殊华发难,自是不能掉了面子,扬了扬下巴:“说。”
殊华见公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屑的切了一声:“那亡灵是个女子,且长的还十分貌美,生前是这临兴镇大户人家的小姐。”说到这里,殊华住了嘴,看向公羽:“那你来说说,这是个怎么回事。我给你提个醒,这的确是桩桃色事。”
公羽听了,不紧不慢的饮了口茶,轻笑道:“想必这屋里的的亡灵生前喜欢上了哪个书生公子,深夜与其相约却不知是何缘由死在了这客栈中。”
殊华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公羽:“你昨晚没睡一直在偷听我们讲话?”
公羽轻哼一声,不屑道:“我可能那么无聊?”
殊华不解:“那你怎么知道她是与人见面时死在这客栈的?”
公羽喝了口茶润润嗓,道:“亡灵逗留的地方一般都是亡故之地,这女鬼一直在这房间徘徊,不是死在这儿是死在哪儿?再者,你也说了她是这镇上的富家女,万不会无缘无故有家不回来住这客栈。还有,不是与人见面谁会专门跑到这客栈来自杀吗。”
殊华听得有些出神,见公羽停下,连忙催道:“然后呢?”
公羽看了殊华一眼:“然后?然后不寻常的出现在这客栈必定是见什么人,你又说是****之事,那不是私奔便是幽会。可私奔万不会在这客栈中,毕竟耳目太多。是以,幽会比较有可能,凡界最近不是都很流行幽会吗。”
听到此,殊华有些不明白了:“可幽会在这客栈中,岂不也十分惹人注目?”
公羽垂头默了片刻,少时,抬头沉声道:“如此只能说明一点。”
殊华和云湖都定定的看着公羽,显然十分好奇说明了那一点。
“害死这女鬼的,便是与她幽会之人。”公羽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是这样的。”殊华赫然打断公羽的推断,面上有些灰暗,明显有些不大高兴。
公羽和云湖皆被殊华这忽来的反应震住,两人对视一眼,云湖转头冲殊华轻笑道:“这确也只是公羽的一个分析罢了,竟然殊华昨夜听了整个故事,何不与我们说说看,我可是好奇的紧。”
闻言,殊华才惊觉自己方才的反应有些过激,尴尬的抠了抠脸颊:“方才公羽猜的也八九不离十,但我觉得这其中应是有什么误会才是。”
云湖一脸好奇道:“那说来听听,我们也帮着分析分析。”
殊华拿起桌上的茶喝了大口,显然是在为之后说故事做准备。果不其然,殊华垂眸想了想,幽幽开了口:“那女鬼的故事说来有些凄凉,我这黑眼圈一半是熬夜所致,另一半应是被她那故事伤神伤的。”
女鬼生前是这临兴镇上颇有声望的林家小姐,名为林璧。大家小姐嘛,琴棋书画什么的都是要会些的,不说门门精通,至少要懂些。可这林璧是难得的才女,四艺不仅门门精通,还学了骑射之术,可谓是难得一见的豪气小姐。
林璧的前十七年过得那是一个顺风顺水,因家中是商人世家。是以林璧从小还学了些数术,心思自是十分缜密。
改变林璧一生的事,发生在一个夕阳西斜的下午。林璧正与家中几个下人在自家城郊的一片林地中跑马,因着玩的兴起,林璧不知不觉的竟将身后的下人给甩的没了影。待她反应过来时已是迷了路。
林璧虽说是个大家小姐,但她胆识却是不小,单从她一个女子喜欢骑射便可看出。也便是这次迷路,将林璧原本一帆风顺的人生,引进了迷雾重重的万劫不复。
第一次见到刑禹便是在这个下午,当时的林璧见不远处的草丛中趟着个人,自是好心上前帮了把手。待走近一看却是惊的花容失色,当时的刑禹身上基本算是没有几处完好的,浑身都是箭伤和刀伤,且后背上肩膀处还插了支箭。
看到如此场景,即便是胆大的林璧也是吓得往后缩了缩,可终究心善的她还是将地上的男人救了一救。因林璧平时喜欢骑射,难免会有些小伤痛。是以,身上随时都带着一两瓶伤药。而今天,这原本够她用上半年的药,全撒在刑禹身上了。
刑禹悠悠醒来时,看到的便是守在火堆旁的林璧。想是刑禹受伤使得神经脆弱,见人便觉得危险,二话不说抄起一旁的剑便向林璧刺去。幸得林璧被吓得脚底一打滑,险险躲过了那一剑,而初初醒来的刑禹自是没有第二次提剑的力气。
“你不会武功?”
这是刑禹与林璧说的第一句话,林璧一直都记得,也是这句话保了自己一命。
当时的林璧已是吓得有些懵,能再大着胆子靠近刑禹,林璧觉得完全是因为自己不想见死不救。
刑禹醒来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的伤已是上好了药。但让他有些不解的是,眼前这个女人既然帮他上了药,为何不趁着他昏迷之时,将背上的箭也一并拔了。
刑禹艰难的抬手摸向身后的箭,试图自己来个痛快,奈何身上伤太多,手臂根本没有什么力气,试着拔了几下都没能成功,反而将自己疼得要死。而此时默默在一旁的林璧终于看不下去了,大着胆子说了一句:“要不要我帮你?”
刑禹冰冷目光扫来,林璧一下就有些蔫了:“你若是不愿意,当我没说过。”
刑禹冷着眼看了林璧一阵,沉声道:“你先前怎的不帮我拔了?”
林璧一怔,小声道:“我怕你一疼,醒来便将我杀了。”
“……”刑禹觉得这也不是没可能,且几率很大。
“过来把它拔了。”刑禹缓缓转过身子,将后背对着林璧。林璧踌躇了一阵,最终还是上了手。
“嘶……”一声压抑的痛呼,伴随着箭头离肉的摩擦声。林璧看着手中的箭头,觉得自己眼前竟有些模糊起来,赶忙将其扔进火堆中。
林家的家仆找到林璧时,她正迷迷糊糊的靠在树下。而不远处的树后正有一双犀利的目光看着被带走的林璧,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
两人再次相遇是在林璧十九岁时,那时离第一次见面已是有两年之久。林璧并没有认出眼前风度翩翩的皇子是自己当初救下的伤男,但刑禹却是一眼便认出了她。
刑禹此次是来求亲的,而求的便是林家小姐林璧。林家两老似是有些不大同意,林璧也能猜出些许原因,无非就是朝中权贵的勾心斗角。林璧原本以为爹娘不同意,是因为不想参与纷争,谁成想尽是想将她送到另一个更有权势的皇子怀中。
身为女子本就有太多身不由己,奈何林璧还是女子中的佼佼者,人生自是更多束缚。
不过刑禹既然来了,自是没想过让自己的猎物逃脱。见林家老头老太不同意,竟寻了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将林璧劫了去。这一去便是一个晚上,稍有些脑子的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两老无可奈何只得将林璧许配给刑禹。
可缘分就是这般不巧,刑禹临时有事,与林璧不过相处不过两三月便离开了。走时曾与林家二老承诺,此事一完便会回来下聘迎娶林璧。
两人之后的再见便是在这醉鑫隆客栈,相约的房间便是这栈中采光最好的拐角处。当时的刑禹已是了结了事物,将将抵达临兴城,甚至正在准备给林家的聘礼。
林璧出现在门前是刑禹始料未及的,因他原本想给她一个惊喜。刑禹将林璧迎了进去,谨慎的关了房门。
“你怎的知道我在此处?”
林璧悠悠坐到凳上,道:“猜的,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听说,你不日便会封做太子了。”
闻言,刑禹坐到林璧身旁,邪笑一声:“你这是在担心?”
林璧似有不解,皱眉道:“担心什么?”
刑禹抬手将林璧的身子转向自己,轻笑道:“你放心,我的心中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没有人能同你比。”
林璧听了,面上有些动容,缓缓靠到刑禹心口,轻声道:“我亦如此,我心中除了你什么都不剩。”
刑禹笑了笑,抬手抚着林璧的发。而靠在刑禹胸前的林璧,眼角却默默落下一滴不明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