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妇人本来也就是不大相信的,但又实在是不愿意放弃,如今有人揭穿了自己眼前的人是个骗子,最后拿了钱,千恩万谢地走了。
那人看见江扶芷断了他的财路,更是火冒三丈。当场提拳就像打赵离。赵离这下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这个人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大人,就是和官府勾结在了一起。这件事情也不大好多管,赵离眼下也有了主意。
江扶芷感概如今百姓的衣食父母官居然是这副德行,赵离更是直接和提小鸡崽似的,抓着那个骗子走到一个不太有人的小巷子里,将她堵在一个三面有墙的地方,出口则被江扶芷和赵离堵死,二人将这个骗子打了一顿,丢到了城外。
“主子,他们已经离开了。”一个小厮从青漆的大门外往回走,看见迎面走来的百晓通,微微低头做恭敬状地禀报。
百晓通颔首,面上不知是何缘故,满满的愁色,透着精光的双眼此刻也被雾气氤氲起来,更是捉摸不透的样子。
小厮见状,心里也不知是明白了什么,贼头贼脑地把头一抬,邀功似的:“主子若是看这几人不爽快,属下下次就把他们堵在门外得了,再说他们嘀咕着您的老友,也不像什么善茬。”
这声音大大咧咧本是不加遮掩,传得这个空旷的小寨子里到处都能听得见,上一刻还捉摸不透的百晓通下一刻就横飞来一个刀子眼。
“把自己的嘴给我管好,有些事情还不是你可以掺和的。”百晓通留下一句话,转身走进屋子。
小厮呆滞地停留在原地,神色微微恍惚起来。主子以往都是和和气气的,戏谑地指责几句已是最多,像这种厉声厉色的好像是头一次。
得了这个教训,小厮当下就把这件事儿摒至脑后,缓步在院儿里转悠,照常打理着花花草草。
百晓通的心仍旧砰砰跳得不停,一下下重重的敲击,似乎是要跳出自己的胸膛一般。
他身后抹抹自己的额头,已经是一片冰凉。津津的冷汗掺杂在手指尖,黏糊糊的,带着无尽的心慌。
江扶芷他们要找的神秘人,他当知道是谁,而且论起这个关系,和小厮说的分毫不差,是老友。
百晓通单手撑在榉木桌板上,节骨眼微微泛起白色,在他手下的榉木桌板随着他的举动发出阵阵轻响。
恰巧路过他窗前的小厮,将这声音听得请清楚楚,刚踏出一半的步子立刻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估摸着这个架势,他家主子应该是动怒了,这可让他难做了,趁着这档走过去保不齐得遭殃。
但眼下已经没有退路。
“过来。”百晓通已经看见小厮被风吹起的衣角,他招招手,“之前的那群人要是再来,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别给我一惊一乍,让他们起疑的代价你还付不起。”
小厮点头如捣蒜,盯着百晓通的脸色逐渐恢复寻常,一口气终于喘上了,脸色也恢复些红润。
百晓通径直抽出一张信纸,在书案前研墨挥洒,巴掌大的纸上写满了带这些奇怪的符号,隐约只参杂几个能辨认得清楚的小纂。
是一切小心,以及一个潦草的署名。
将这封信密封到竹筒里后,百晓通将双手微微合起,响亮的口哨声随机传出。紧接着飞入屋子的,是一只信鸽,巴掌大小,除了尾巴上的一小撮灰毛,再无出奇的地方。
“来。”百晓通挥挥手上的竹筒,信鸽紧跟着飞来,在空中盘旋一阵之后,乖巧地落在他的小臂上。
百事通娴熟地将竹筒套在信鸽的脚上,双手对着窗外一张,合上双翼的信鸽展翅,已经不见踪影。
信鸽逐渐消失在云层之中,尾巴上的一撮灰毛已经看不见了,百事通微舒一口气,面色是少有的淡然。
他并没有盖世的功夫,也不甚计较那些带不走的银子,能够帮他的也就只有这些,剩下的不多说,全由天定罢。
江扶芷一行人很快折返回来,随身的行囊中所装袋的,是一摞一摞的银票,不知是什么数额的,叠起已有半尺之高。
青漆的门同她们来是一样,是紧闭得密不透风的,江扶芷轻盈的步伐在门前微顿,刚想拨动门把时,门就被小厮从里头打开。
小厮手上拿着一把修剪花草的小剪子,一见是江扶芷他们来了,脸上的笑忽然一僵,但这种局促的神色仅停留片刻。
“几位又来了啊。”小厮把小剪子往腰上一挂,马上让出一条路,热络地搓着手,“这银子可足了?我家主子向来不喜欢小的。”
站在江扶芷身后的赵离将手上的包裹扔到小厮怀里,小厮接住后后退一步才站稳,面上的神色登时就变了。
他再透过这花格子包裹间的空隙,隐约瞥见其中塞得满当当的大额银票,手有些克制不住地痒。
赵离偏是装作没看懂他的意思,顺手地将这些银票揽入自己怀中,继而有些不耐地眯眯眼睛:“这些银两你家主子应该挺满意吧,要再嫌少我们可就请不起了。”
小厮猛得一拍自己的脑袋,被银票地堵塞的脑袋登时明朗起来:“这都是哪里的话,几位里面请。
由小厮带路,江扶芷一行人顺利走进这个看似不太堂皇的宅邸的最深处,入眼的是一个不规则的湖泊,嶙峋的岸边上坐着一个布衫男子,恰是百事通。
百事通正立着一根杆子在湖泊内垂钓,青黄色的草帽将他的脸盖住大半,看上去好像已经入眠。
“你们留在这儿先别走动,我先去唤主子起来。”小厮见着百事通这般模样,马上给身边的几人留下一个准话。接着提起有些长的袍摆,在湖泊的石桩上跳跃。
百事通彻底清醒已是一刻钟之后的事儿,他被小厮给急急忙忙地唤起来,松垮在脚下的长布靴还未套紧,一长一短饶是有袍摆遮着都显得不太雅观。
江扶芷看着百事通颤颤巍巍地踩着石桩走来,再落座在她歇脚的这个小亭的对面,神色一直都是毫无波澜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