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明争暗斗时常有,从来就没有什么明哲保身的法子,又要无上荣宠,又要顺风顺水,这天底下的好事总不能全让一个人占了去罢?
可是宫里的人,总有些矜傲的,觉着自己就是得天独厚那一位。
这林意痴已经不高兴好长一段时间了,想来最近能让她心情舒爽点的,就是楚楚被禁足的事儿。那天她还强打起精神,帮着温燕绥看了好一会儿账本。
也是因为这事儿——早前些日子,七夕家宴那时候,李储虽然没有进她的位分,但是让她有协理六宫之权。这明里暗里的意思,不是告诉她说有意让她做皇后么?
林易痴那夜回来,高兴得一宿没睡,翌日还是精神得很,可把常平吓了大跳。
只是有个词,它叫“乐极生悲”。也是从那日之后,李储便再也没来看过她了,好像将林易痴忘了一般。
起先林易痴还安慰自个儿,说皇上忙于朝政,无暇来这后宫,想来也能够理解。可等到后头,便骗自己都骗不下去了。
林易痴掰着指头数了数皇上多少日没有来,结果把她自个儿都吓了一跳。她妄图想出一些争宠的手段,结果就是后宫琐事如雪片般飞来,她逐渐有些力不从心。
从七夕过后,便是中秋家宴,以前老祖宗还留在来一个规矩,十一月初一的时候,要祭祀先祖。等到忙过去这阵子,便是新年了。
林易痴时常自祤聪慧,才智无双,是因为在文学史事儿上的确没几个人能比过她。她能看上眼的,无非就一个从前的安瞿惟,连江寒照都要往后靠靠。
想来她进宫的时候,还是很瞧不起安瞿惟的,她脑袋顶上罩着才女的名气,进了宫便只封贵嫔,这么多年不讨皇上欢心。这也就罢了,文人讲究个才智,结果她进宫后,竟然也封了笔。
那时候林易痴还惋惜,道她无双聪慧结果只愿侍奉君侧,连笔杆子都不握了。等到林易痴自己入宫的时候发现,安瞿惟不仅是笔杆子都不握,甚至宠爱也没几分,就那么个位分,早没了坊间传闻里的意气风发。
林易痴想了想,给她冠上了江郎才尽的名头。定是写不出东西,又不肯费心学,所以才躲到宫里过荣华富贵好日子。
可是等到林易痴接手,学了这段时日的后宫事宜,她恨不得也跟安瞿惟一般,就此碌碌无为下去算了。这些个事情,不要她呤诗作对,也不要她妙手丹青,只要肯仔细着没日没夜忙活便行。
她恨不得自个儿也江郎才尽得了,于是从前看安瞿惟不屑的眼神没得那么放肆了,甚至还带着几分同情。
这便是风水轮流转了,林易痴恨恨的想。
今日她才听着常平把那些琐事说完,记账的时候又愤愤骂了楚楚好几遍。长公主说宫中用度过于奢靡,她那边偏偏就要在早冬时候浪费那上好的银丝碳。
顺带她心里,也跟着讨厌江寒照起来。好歹自己跟她没有亲情也有恩情,她江寒照受罪的时候,无论怎样自己都会替她说两句话的。这么多年来,二人四处都喜欢比上一比,该不会什么高山流水知音情没出来,反而更加疏远了,那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这会儿林易痴晓得着急了,已经玩自个儿的手指甲快一个时辰,还不小心弄断了一根。
常平在旁边看着也心疼,于是劝她道:“小主有什么烦心事,但是说出来,常平也要替您想想法子不是?这样闷着,可别把小主给闷坏了……”
等着常平说完这句话,她就吩咐着人进来开下小窗,总觉着这屋子闷得厉害。
林易痴瞧见了,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天气转凉,屋子里这般暖和岂不是好事儿?你又给本宫打开,让那冷风都灌进来。”
常平看着外头虽不算惹但也暖和的一轮太阳,只得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有说。
“算了算了,你还是打开罢!”林易痴看不得常平那副委屈模样,于是皱着眉头开了口。
谁知常平见她不高兴,便愈加委屈了,也不敢去做。林易痴拿她没办法,想来她才是个小主才是,自己总要惯着她让着她。本来也不是件什么大事,只是让林易痴自己这样现货这,她便自信觉着自个人脾气也算顶好的。
饶是换了谁,都不敢时常有这样哄骗宽慰自己的心思,说得好听些是要戒骄戒躁,可偏偏林易痴就觉得自己担得起这样的名头。
这也算是她心态好了,换成他人,恐怕现在早就抑郁得卧床重病不起了。
于是林易痴自个儿起身打开了窗,是觉着这屋子里都通畅多了,就再也没有责备常平的半点心思。
外头冬日是真快到了,看着树叶已经掉了个光,顶上阳光虽然明媚,但是没有之前那般温暖,凑着着去去屋子里那股霉味还差不多。林易痴站在小窗边看了会儿,心里头还是发愁,看着从窗棂投进来的光发了一会儿呆。
“常平。”她轻声唤了一句,尔后指着外边那一片空地,说道,“要是有空,不妨在这里种上一株红梅罢,好歹给宫里添几分颜色。”
常平闻言走过来,支着脑袋往外头张望了一下,尔后答应说:“小主慧眼,果真如此。”
林易痴垂下眼睑,也不再多说什么,尔后寻了地方坐下叹了口气。常平也不是不机灵的人,好歹跟林易痴都是心意相通的人,于是察觉到了林易痴这会儿不高兴,也跟着到她身边伺候了。
她给林易痴小心捏着肩膀,觉着她浑身都僵着,尔后听见她满是疲惫道:“皇上已经有六十七天没来见过本宫了。”
常平看着她乌黑发髻里那一支步摇发了会儿,尔后张了张嘴,略有迟疑的说:“是有这般久了么……?”
到底常平不是这宫里任何一个对皇上有所期盼的人,她至多每日与林易痴闹闹些不打紧的小脾气,就是想着今日要给林易痴做什么好吃的,带她逗些什么乐,才好打消这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