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太妃嗤笑了一声,楚楚忽而觉得自己这样的关心有些多余了,甚至觉得自己学会了那做恩人样子的一套,于是不再说话。
反倒是覃太妃开了口,说道:“你怎么开始说本宫了,从前并不这样的。”
“人总是这样的,总会变的。”楚楚只是说了轻描淡写的这样一句话。
覃太妃继续笑,搞得楚楚心里很不舒服,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听她继续说下去。只是老半天都没有进入正题,二人东一句西一句的闲扯着。
“你能有什么法子给我送东西进来?”
“找个人花点钱财通融融通,总可以的。”楚楚看着偏过头,明明隔着扇门,见不到也摸不到覃太妃,她总觉得这个人就在她身边看着她。
覃太妃语气忽而带了几分怜悯,像是刻意提醒她道:“你已经失宠了,这消息连在冷宫的我都晓得,那谁还会买你的帐?”
楚楚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说:“总会有的吧?”
“不会有的,不会有人在意一个是失宠的妃嫔,用不用我在冷宫里给你腾间屋子出来?”覃太妃说话很是斩钉截铁,不带一丝犹豫的意味,甚至还有心情开个玩笑,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还是不要操心 了,否则叫人看见又要落人口舌。”
楚楚听她说完这句话,赶紧连着呸了三声,尔后骂道:“你这个人,不许跟我说这些丧气话,成真了怎么办?”
等她说完这句话,忽而听见了些脚步声,想必是巡逻的侍卫回来了。楚楚方才说着还能叫人通融通融,这会儿见到人了,又要躲起来,免得遭人闲话。于是急急跟覃太妃说了一句,就起身逃开了。
果不其然,是方才懒散巡逻的侍卫,只是看着有精神些了。走到她方才待过的位置站了一会儿,嘴里嘟囔着说:“方才明明听见这里有声音的……”
领头的侍卫也没有过分含糊,帮忙张望了两圈,便将那些声响都怪到冷宫里头的人身上,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句“疯老婆子”,就领着各位兄弟吃酒去了。
等到他们走远了,楚楚才走出来。回到最开始那个位置,叩了叩门,里头很快 就有了回应,说道:“我还没走,还在这儿。”
“本宫寻思你是睡在这门边了,回回找你都在……”楚楚嘴里念叨了一句,尔后说话都快了一些,说道,“看模样这地儿也不能与你久说了,稍后还会有人来寻本宫,便将事儿赶紧说了罢。”
覃太妃在里边点了点头,想到楚楚根本看不见,于是有 补充了一个“好”字。又回到最初开始说的事情,她问道:“你来找我了?是不是因为颐和宫那边的事儿?”
“你当真关在冷宫吗?怎么什么事情都晓得?”楚楚心存疑惑,看来这覃太妃当真是不简单。
里头的人今日心情仿佛很好,总是有两句难听短促的笑声传出来,说道:“猜都猜得到,你本来就不应当去招惹她,她身上有恨的,还有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
楚楚听了这话,当即反问一句:“你知道?不妨与本宫说说。”
等她讲完这句话,里边稍微安静了会儿,尔后才说:“我说给你后,你能先拆人给我送些过冬的东西吗?今年冬天怕是难熬,我又还不想死。”
楚楚听到这话顿时张开嘴不晓得说什么,仔细思量后,还是讲了一个“好”字。
这覃太妃当真是和别人不一样,她只是一个眼线罢了,就算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要是能再放肆一点儿,将她从冷宫放出来,都作不起什么风浪。进冷宫的人,疯的疯了,死的死了,在没有半分生路的地方,她说她想活着。
可是楚楚也不太想让她死,她知道,只要让覃太妃活着,她就能知道更多。
虽然她明白,覃太妃并没有什么要帮衬她的意思,想活着大概是指望看看宫里这一出好戏罢了。
听到楚楚答应了,覃太妃也就放了心,用力伸了个懒腰,尔后不急不忙的说:“三年又三年,颐和宫的进宫竟然也有六年了,你可晓得六年前发生了什么?”
楚楚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本宫要是晓得,今日来找你做什么?”
“你性子别这般急躁。”隔着扇门,覃太妃竟然开始教导起楚楚来了,尔后叮嘱了一句,“那我告诉你,你且不要声张,日后可做保命之用。”
眼见这般神秘且严重,楚楚顿时都不大想听了,但到底是好奇,于是也没有离开。
天上乌云终于被北风吹散撕碎,落下了一片一片洁白晶莹的雪花。尔后越来越多,附在了琉璃瓦上头,细细的枯枝开始承受这个冬天给它们的重量,梅园的腊梅开得更加好看,等这场雪下过,就可以去赏梅了。
这是京州第一场雪,不晓得什么时候才会停。楚楚出来的时候没有带披风,现在站在云烟湖边有些冷了。
可是她就像是察觉不到一样,整个人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等到斐文赶过来的时候,还以为她冻傻了,连忙给她寄上披风,委屈得想要哭。
楚楚眨了眨眼睛,先要安慰她,却又有些力不从心,最后只说了一句:“你看,下雪了。”
不知道这雪要下多厚,才能掩盖住皇宫的污秽。其实也不需要糟蹋这一场雪,绫罗绸缎,金玉珠宝,已经做到了。
斐文本来想着是放她自己在外头散散心,可看眼下这模样,反而比在永安宫的时候更加不好了一些。心里不免有些责备自己,当时自己要是强行留下便好了,大不了挨顿骂的事儿。
楚楚看着斐文着急地来拉自己,想要一起回宫去,她终于想出了一句安慰的话:“本宫很好,你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