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剑璋拿起床头的一个小药瓶。他自从做了心脏手术以后要需要一种昂贵的进口药物来辅助维持心脏功能。
拧开了药瓶,他从里面倒出了两颗灰色的药片,扔进嘴里喝了一口水送了下去。
欧阳慕迪从门外走了进来,拿着黄剑璋的手机递给他:“有你电话。”
黄剑璋放下了手中的水杯,把电话接了过来,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一个年轻小伙子的声音:“黄先生你好,那天我来您家里看过房子……您现在说话方便吗?”
黄剑璋举着电话答应了一声,抬起头看了一眼妻子欧阳慕迪,然后用手捂住了听筒,小声地说道:“小伙子来电话了。”
“我和未婚妻上次看过您的房子,回来商量了一下……”小伙子的声音透出了诚恳和低调:“我们倒是诚心想买您那套别墅,只是在价格上,想和您再商量一下。”
黄剑璋听到这里马上就明白了,对方是想和他讨价还价。他坐了下来,把后背靠在枕头上,不紧不慢地说道:“明白了,那你们的意思是出多少钱?”
他的脸色阴沉,好像又回到了当总裁的那些年乙方来求他办事时的状态。
欧阳慕迪在一旁,用手指了指丈夫的手机想让他打开免提键。但是黄剑璋摇了摇头继续他的通话。
欧阳慕迪无可奈何地坐到了黄剑璋身边。侧过了身竖起耳朵努力想听清电话里的内容。
“黄先生,您看价格上能不能再便宜一点?我们买这套房是准备结婚的。家里虽然能帮我们付一笔钱,但另外有一部分,还是要我们自己负担。你的房子虽然地段和朝向都不错,但是毕竟太旧了。您看往下降个80万左右怎么样?”
“小伙子,我听得出来你是诚心买,其实我们也是诚心卖。但是有一点,这划价恐怕没有几十万几十万的往下划价吧?实话跟你说,我们要不是手头急缺钱,也不会定出这么低的价格。你这一下子要降掉80万,我们恐怕不能接受。”
黄剑璋冰冷的语气让妻子变得不安起来。她忍不住用手碰了一下黄剑璋的手臂,示意他说话再柔和些。
“黄先生,您也别把话说死,我们只是跟你商量,价格上当然需要双方同意才能成交。你也知道,咱们俩人互换了电话,可以甩开中介。无形当中,您就省了一大笔中介费。还有一点更重要的……你如果能把价格再降下来,我们可以付全款!”
“小伙子,你先不要跟我提什么中介费,全款之类的,反正你降的价格实在是太狠了!”黄剑璋听到小伙子拿着两个条件来作为砍价的砝码,十分不满,他语气已经变得有些气恼。
欧阳慕迪听出黄剑璋的语气有些不对,马上用手示意他停止通话,可是黄剑璋好像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冲着电话还想继续再唠叨两句。
欧阳慕迪情急之下,一把夺过了丈夫的手机,对着听筒那边说道:“先生,您的意向我们明白了,我和丈夫商量一下再给您回电话吧,再见!”
欧阳慕迪挂断的电话,用不满的眼神瞪着丈夫问道:“你就算不同意别人的话,也可以好好说。咱们家现在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都用你这种态度跟买家通话,那我看这房是卖不出去的。”
黄剑璋突然被妻子强行挂断了自己的电话,他一肚子的怒气顿时升腾了起来:“你们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懂什么?我们是卖主,买主也不一定就他一个。当然是谁出价高,我卖给谁!凭什么只来了一个看房的人,你就着急要出手?刚才这个小子电话里要往下降80万。你听听,这不是欺负人吗?”
欧阳慕迪看丈夫对自己如此强硬的态度。好像一下子激发了她很久以来积压在自己心底的怒火。这一股怒火如同地下的熔岩渐渐攀升上就要到达火山口。她的脸也因为气愤而变得胀红。
欧阳慕迪从年轻时认识丈夫到现在,说话从来都是慢声细语,但是家境的变迁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改变了欧阳慕迪的性格。
“现在家里到了卖房的境地。你还在逞什么强?你不是觉得买家多的是吗?你就慢慢等着,直到找到合适的买家再出手好了。盛昌集团来的催款通知,你看到日期了吧?我们缺的不正是一大笔全款现金吗?如果私下交易,省了一笔中介费,这也是事实……你自己考虑考虑吧。反正眼下的轻重缓急都摆在眼前。我也不想多说了”
欧阳慕迪说完这些话站起身走出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黄剑璋垂下了头,把手机扔到了一边。他起身想去追妻子,脚步迟疑了一下又回到了原地。他的手攥成了拳头,猛的一下砸到了床头柜上,床头柜上的台灯的流苏左右摇摆起来,半天才稳定下来。
欧阳慕迪来到了客厅里,独自坐在沙发上,暗自落泪。她刚刚擦干了眼泪就听到楼上女儿黄楚婷走了下来。
黄楚婷看到母亲的神色不对,赶忙走了过去,问道:“妈妈,你怎么了?”
欧阳慕迪连忙摇了摇头:“没事儿,你快去忙你的吧。秦川的状态最近怎么样?”
黄楚婷放下了肩上的书包,眼神中显出了一丝忧郁,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他接受了新的治疗以后,比原来有些好转,眼睛能够随着眼前的事物而转动。手指也比原来灵活一些了。但是,没有其他的进展……”
欧阳慕迪看出了女儿眼神中的愁绪:“治疗费,不够了吧。我和你爸爸最近正商量着,把这房卖了。然后外公那边还能给凑上一些。从这笔钱里,我准备拿出一部分让你给秦川先用着。”
黄楚婷本来想摇头拒绝。可是她想到自己衣柜里的那些名牌包和手表都已经变卖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如果秦川的病情还是丝毫没有进展。无限期地在医院里住下去的话,恐怕她再也想不出别的办法。黄楚婷背起了书包,笑着对母亲说道:“先紧着爸爸的事办吧。最近这段时间,有几样进口药已经停了,所以治疗费也没有那么高了……”
黄剑璋两手背后仍然站在卧室里。客厅中母女两人的对话传到了他的耳中。黄剑璋的手从背后无力地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