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实在是荒唐!这个逆子!”呼延雄眼眸一凛,威严冷肃的气度从他的身上传出。
他宽厚的大掌也不觉痛,狠狠的拍打在那金丝楠木雕花方桌之上,只见那手心也微微泛红,却也抵不过他面上的青白一片。
夜殷卫如实回禀来报,襄武侯爱女所中之毒竟是烟雨楼闻名天下的毒,且又是在太子府之中中毒,杯盏熏香之中通通都……甚至是有重要证人可以证明太子欲要轻薄襄武侯爱女。
呼延雄微微摇头,眼神隐秘而又深沉,缓缓眯眼心下却已是明了,宁玄一介武夫却封侯拜相,这样的功绩不能抹杀。
可是那该死的逆子!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虽这其中的缘由也许别有内情,但如今瞧着,唯有将尽数罪行归到他的头上方能平定众人之心。
他微微轻咳一声,暗骂一声愚蠢!居然在这个节骨眼被人利用,他对这个太子有几斤几两甚是了解,本以为他会痛改前非……
为了平息众怒,更为了对宁玄有个交代,唯有——“传朕口谕,幽禁太子,太子妃于太子府,没朕的命令,谁也不许探视。”
宫殿鸾椅子上,他一派深沉清冷,周遭却渐渐浮现一阵阵的暗香,容贵妃莲步轻移,面色柔意正端着枇杷膏,进入殿中。
“皇上……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容贵妃温雅贤良,面上也是一派温文,呼延雄瞧着也不由觉得舒心。
可转瞬侧目,他却思量起了前一些日头,容氏外戚做出的那些事情,不由微蹙眉,面色也越发阴沉,眼神更为清冷。
容贵妃垂眸,似未曾瞧见呼延雄那模样一般,咬了咬唇,依旧轻柔自然的给呼延雄捏肩拿背,对于近日里面宫里宫外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
他本以为她会幸灾乐祸,如今瞧着并不是——难道说太子的事,真无她的手笔?
呼延雄静默无言,心中似有犹豫之色,好似试探一般,叹息道;“这!儿大果真不由人……”
这一声低喃,果真叫容贵妃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她面上一滞但很快反应过来,“皇上……”
“轩辕世子的事情,是臣妾管教无方,这才让朝阳过于飞扬跋扈,让皇上痛失一名爱卿,是臣妾的错,请皇上责罚。”
容贵妃低叹一声,停下手上的动作,雅致礼节垂首俯身,整个人跪拜在地上。
呼延雄静静的瞧着青砖之上背脊挺直的佳人儿,心中不由冷笑自嘲,这便是帝王冢,埋骨心,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沉声道:“这件事情倒是与你无关,是朕太想要让瑞儿有个保障了。”
“皇上,臣妾只求瑞儿与朝阳能够好生生的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容贵妃垂首,与言语轻柔,却未曾发现呼延雄听闻此言眼神越发的阴沉。
呼延雄伸手叩动着鸾椅,眼神格外的悠闲,寂静如斯的宫殿之中,只剩下回荡的敲动声响,还有二人忽轻忽重的呼吸声。
听呼延雄半晌不言,容贵妃低垂的面色越发的凝重,耷拉着一颗心,好似不敢轻易放下一般。
呼延雄唇边勾起一抹笑意,却透着无限的薄凉寒气,眼神越发悠闲,但深沉的无人瞧透。
他饮下一口琵琶膏,思及眼前太子呼延睿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心中不由更加的气闷——原本为六皇子赐名,呼延瑞,是为了警醒太子呼延睿,却未曾想他不但不醒悟,反倒是与容贵妃外戚势力争斗不休。
他缓缓眯眼,叹息一声,只觉得脑子里面的记忆犹如流光闪过,身子微颤竟是轻咳,春日寒夜,冷风更迭。
却抵不过他内心犹如明镜一般的清透——俯首称臣的两国使者来朝,正值多事之秋……想来恐怕也是别有用心。
“哎……起来吧。”呼延雄缓缓起身,寂静的深夜之中,唯剩下他的叹息声,荡漾整个宫殿。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连绵犹如细针一般的雨点坠落尘世,无声的浸润着万物。
宁澈急急忙忙的赶回襄武侯府,冲进引香院的时候,宁婉君方从沉睡之中醒来,她面上一片苍白,却含笑。
瞧见她这个模样,宁澈更加的心疼,不由的迈步跺脚道:“这太子……”
“阿澈,不可妄言。”宁婉君忙柔声开口之主了宁澈的话头。
宁澈一脸的心疼与不平,二人又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宁婉君又让宁澈要细细注意柳凡宣,这才让他回房休息。
来秋小心翼翼的将宁婉君的被褥掖了掖,又将烛光用细针挑亮,窗外细雨绵绵又有细丝丝的清凉气息荡漾而入。
宁婉君只觉得眼前朦胧了一片,有人悄无声息的托窗而入,蹙眉瘪嘴,好生怨念的模样。
“以己之身,伤人半分……”轩辕鸿嚅嗫着,声音越发的低沉,却带着一股难以察觉的温柔甜蜜。
宁婉君抬首,眼中流光熠熠,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笑,“无妨,既是有了烟雨楼的秘辛在手,又有何惧。”
轩辕鸿轻摇头,凝视着窗外伶仃夜雨凉风,思及宁婉君今日那奄奄一息的模样,就好似心口被一双无形的手,死死的拿捏住一般,好生难受的感觉——他微微蹙眉。
轩辕鸿讪笑一声,抱剑而立,露影渐长,一张铁黑色面具覆盖在他的面上,瞧不清楚面色,唯有眼中的担忧溢出,“今日的事情,绝不允许再次发生了。”
“当然不会……”宁婉君眸色幽深,姿态却越发的悠闲自在,只是那言语之中的别有深意,让轩辕鸿为之侧目。
她瞧着极尽奢华的引香院,嘴角不由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你这一生最想要的是什么?”
“你应当比我清楚。”轩辕鸿依旧还是旧言,他目光悠远凝视着窗外,似乎是在看着夜色之中瞧不清的绵绵细雨。
宁婉君瞧着轩辕鸿,那无比真挚的模样,不由的哑然失笑,嘴角微微一扯,“你自小就含着金汤匙长大,又怎知道从尘埃之中爬出的感觉。”
“我还是无法相信任何人。”她凝视着犹如深渊之口一般的黑暗,喃喃低语。
轩辕鸿哑然无言,黑眸再无冷光,只有无限的温柔宠溺,凝视着宁婉君。
一时间好似万籁俱静一般,二人耳畔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与细雨绵绵纠缠的声音,暖室之中温香一片,惹人迷醉。
轩辕鸿回过神来,薄唇微微一珉,窗外的雨声渐大,他伸出手将药丸递给宁婉君,“这是最后一颗解药,饮下这毒就能解了。”
刀妖头上的幕帘垂珠,翠绿伶仃作响,她抚摸着那宽刀,半躺在破败的廊边,细雨绵绵渐渐侵湿她紫色广袖衣裙,却无法掩盖那美眸之下的氤氲而出的霸气。
“姐姐,她做到了。”剑魅剑眉一挑,眼神微眯,又好似不可置信一般,继续低声喃喃道:“她真的做到了……”
剑魅一身红衣,犹如暗夜鬼魅一般,面上珠帘脆声作响,她的声音很轻,很是缥缈,似乎带着无声的怨毒。
她抱剑靠在廊柱上,却又叹息道:“姐姐,你的选择是对的。”
“宁小姐,聪慧如斯,竟想到这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计谋,可……烟雨楼恐怕也不会任由太子一脉没落,尤其是丞相府……”刀妖抚摸着刀刃,虽未出鞘,却叫人感受到一股寒气。
剑魅白皙素手扣在剑鞘之上,眼中流淌出一抹杀气,“趁他病,要他命,咱们这就去取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