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水少粮……”宁婉君面上微微抽洞,蠕动着嘴角,似顿了顿有继续开口详细道:“郴州地处偏远,又是江湖地界……这来来去去一个月的山路,其中变化,不言而喻。”
虽未说完,但其中意思已经明了,绮罗心惊胆战道:“可姑娘只命我们准备了存粮,但……”
“正值稻米庄稼长成之时,此刻烈日灼灼,若无雨水下落,必定尽数无收,此番郴州民间必定是流民纷乱,怨声载道……”宁婉君摇了摇头道,“到时候物价定是水涨船高,郴州知府又是不知食味的敛财之徒,官官相护,必定大乱无疑。”
绮罗对于这个猜测并不意外,只是顿了顿道:“郴州是太子地界,世家大族,官宦之家一向都是敛财伤民,本就已是怨声载道了,郴州近几日江湖与朝廷的纷争,其实上报是假,实则如姑娘所料的流民之争。”
“金钱,权势太过诱人,在有些人的眼中,比人命更加的重要,但这件事情在圣上的眼中可是大忌,有的人便不想让这个事情传到京城,便借此名为掩盖而已。”宁婉君忽而冷的一声,又道:“纵然这件事情太子不知情,但却与太子妃的氏族脱不了本分干系。”
“许不能拔除太子的全部势力,但若能断他一臂,又能从中获利,这样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宁婉君嘴角含着一抹冷笑,绮罗已不再追问此间诡秘。
她心中明了,眼前女子所谋已不是自己能够理解知晓的事情,便欣然贴问了几句,就退下了。
已过十余日,盛京城中依旧平静如斯,连柳跃都有几分沉不住气了。
“该死……已经到了郴州地界了,烟雨楼的人却是没有半分的行动,连他们的踪迹都摸不到,好在京城之中还算安定……他为了那个女子费尽心思,那个女子绝不能留!”柳跃气恼的跺了跺脚,头上的翠色穗子也微微摆动,腰间的佩玉伶仃作响。
“烟雨楼的人说到底还是真的没用,暗卫也未曾回转消息,想来是到了极为诡秘的地方……”柳跃皱了皱眉,指尖敲动着桌面,骨节之处僵直泛白,彰显着他心中暗哑而下的怒气。
他眼底有些茫然无措,失神片刻后,微微眯眼,恨恨道;“绝不能让她回来,如此只有兵行险着了。”
“她一介女子,又不会武艺,自然毫无反抗之力,加上贴身暗卫好似上次也没有出手相救,可以说明暗卫未曾在她身侧……”柳跃说了说着,暗咬唇齿,语气越发的狠厉,眼中的恨意迸发而出,似心间有无数的痛都反射而出,大抵是被人横刀夺爱才有这样的神情出现。
柳跃缓缓站起,周身的寒气溢出,他移步走到了楼阁之上,遥遥相望不远处的清颜阁,竭尽全力的使自己恢复平静。
莫约一刻钟后,他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缓缓开口道:“若非是连着几日都能够瞧见你在清颜阁门口候着她,我怎么会知晓,府中满园的夫人你都不曾在意,却将她放在的心上。”
“你的温柔儒雅,你的阴狠毒辣,我都见过……我以为这些只有我一个人能够见到。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恋慕上她,那样一个女子……”柳跃的手狠狠的捏着那亭台栏杆,骨节泛白。
柳跃的目光越渐悠远,仿佛穿越了苍茫岁月之光,记忆之中的一幕,浮现在眼前却又转瞬即逝,“我一直以为我们的相遇是命定的……”
他的眼底疼痛不渐,面上却是淡然,“这份心意,你什么时候才能够知晓呢?纵然是曾经在你面前夸夸其谈的我,却也不敢表露自己的心迹。”
恍惚间他瞧着清颜阁,目光闪过一丝恨意,咬了咬牙道:“她……都是她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我开始以为你是一时兴起,但渐渐的我开始明白,以我对你的了解,绝非是这样。”
“你自己或许还未察觉,但我却已经知晓了,绝不能……不过她已然病危……只要让她活不久便好,之前是我太过莽撞,竟被情绪控制了……若是她立即死了反倒会影响你的计划……”
他的视线越发的灼热激越,似那恨恨的人就在眼前一般,“至于京城中的事情,虽表面安定却不能小觑,我只需斩断其他人与襄武侯府的联合的忘想即可……”
柳跃手上折扇轻摇一跃而下,将两封早已写好的信笺用信鸽送远。
清冷月色洒落而下,百枢躺在冰凉的摇椅之上,却也驱散不了心头的炎热,望着那月色,不由清冷一笑,自嘲道:“他对你这般殷勤,不过是因为那个秘密而已,你难道还要成为他手中的棋子吗?”
她的面上闪过一丝哀痛,再无白日那般清冷沉静,好似大悲大哀一般,吐出一口气,心中不免犹如针扎一般。
眼前一幕幕都是这十几日来,呼延雄留下的雄伟背影,一如年轻时候那般坚决,虽自己依旧是冷脸,但他却也不怒,只是闲话家常,却绝口不提百越秘宝的事情。
越是这样,越让百枢心中伤感,她思来想去,越发觉得悲哀,更无半分解处。
“呼延雄,你我二人的事情,牵涉两国恩仇,我早已无法轻易的跨越了。你越是逼得紧,我越是……”
她眼角的泪缓缓滑落,眼中却无半分的感动,只是盯着身侧那一枝一叶的雪昙,沉声道:“时间不多了,若是能瞧见你再度开花一次,我便满族了……”
栖凤宫中,却又另一番景色,容贵妃别闷着心中的火气,饮下一口苦涩的莲心茶,秀丽的眉间几近拧成一个川字。
她虽经常与栖梧宫来往,但皇后娘娘似素来冷漠,居然于千里之一般,她数十年的来来往往,却只得她以礼相待,本对她来有几分钦佩。
只是如今……圣上似见了她一面之后,便对她念念不忘,好似神魂颠倒一般,日日都要去一回栖梧宫。
虽每回她都冷脸以待,但圣上未免也太过热络,依旧毫不在意,时时前往。
容贵妃是目光悠远,视线似越过满目宫殿落在远处一般,她咬了咬唇,颇有深意道:“这一局,我虽得圣上怨怼,但能够让太子备受怀疑,已是大胜。”
“毕竟我只是一介后妃,只要锐儿无事,一切都安然。”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越发锐利。
那日被圣上斥责之后,她便不敢再有任何行动,唯有静静的等待结果。
但她实在是未曾想到,皇上竟对此事秘而不宣,整个京城之上笼罩着一层乌云。
太子府行事也小心翼翼,并未出任何的纰漏,容贵妃凝视着远方黑压压的城池,只觉得明月也照不透这深深的宫廷,眼中有些恍惚。
“夜深了,母妃,早些休息吧。”殿门口传来朝阳公主的声音,清浅自然,她的身影被缓缓拉长,显得那般的羸弱,容贵妃瞧着心头有些泛酸,低声道:“朝阳,你也快去休息吧。”
呼延朝阳应了一声,神色幽幽的瞧了瞧明月,又道:“母妃,好多时日儿臣都未曾出宫去玩了。”
黑暗之中,朝阳公主的身影愈发的羸弱,容贵妃望过去,心中若有所感,长叹一口气,“你若想出去玩,就出去玩吧。”
“真的吗?!儿臣多谢,母妃!”朝阳公主声音里面多了几分欢呼雀跃,那弱小的身影才渐渐消失在容贵妃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