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派遣来的使者最初的口气不善,哪里像是好端端的来请人回去的呢?怕是如果不同意的话,也是强制要求回去的吧,否则的话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呢。
可是路途遥远,谁又知道使者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呢,这也说不定呀!柳青烟淡淡的笑了一声,低头抱着覃覃慢慢的回了书房,提笔写了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去军营,而这使者?谁见过?
覃覃还是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睁着大眼睛懵懂的看着周围的环境,一派天真纯善的模样,如今已经逐渐长开了一点儿,虽然说五官还是如此,但皮肤却已经不会皱巴巴了,也不是通红的模样,看起来更加令人怜爱几分。
柳青烟只觉得有点儿疲倦,自己的相公和儿子都在战场上如此辛苦的努力着,为了保护家国而努力,自己的产业付出了多少也不多说,就单纯看朝廷的这个态度就让人忍不住心寒了。
才刚刚取得一点儿成功就生怕旁人的威信高于朝廷高于皇帝,所以迫不及待的让功臣交了军权回去京城去才让人安心的模样真的是让人不齿。
不管顾铭轩等人是怎么想的,反正这样的做法也太过分了,起码也要先好好的犒劳一番之后,嘉奖完毕了要让人班师回朝再说啊。柳青烟才不愿意这样就回去呢,反正如果他们愿意的话那就等他们回来了之后再说吧,她在长安镇什么都不知道呢,哪里能管的了那么多事情呀?
柳青烟送了信到军营后自己就不管这事了,所谓的使者和那队人都被看了起来,任凭对方是什么朝廷使者也没有用,在这里就只认自己的主子的人直接往使者的嘴巴里塞了几块抹布就搞定了,清净极了,简直是一劳永逸。
……
军营中。
镇南侯爷闫晨坐在主将营帐中,盔甲未卸,大大咧咧的分开腿坐在那里,仰头大口喝了一碗水后,才说道:“王爷,你瞧着这事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都到这里了还要退?”顾铭轩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那就是放屁!什么使者?该不会是假冒的吧。”他毫不留情的嗤笑了两声:“倘若不是假冒,那皇帝脑子便是进了水,大好的江山城池放在眼前还不要?”
闫晨还要注意一下作为臣子的本分,加上对方是皇子,也不敢怎么说话。其实心里也是窝了一团子的火,自从京城那边频频来催回去,还让人要来交接兵权,便气得不行,没想到=现在都派了使者过来了,顾铭轩收到家书后就直接一把拍在主将营帐中的桌子上,让他看。
他固然生气,但作为将领多年早就知道总有这么一些窝囊事,明明在前头浴血奋战,好不容易赢了,且因为什么朝廷上的协商而退却,真的是窝囊极了。
但是他还是要顾及一下皇子的感受,所以才故意来请示他。现在看到安王都这么说了,闫晨才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也是常有的事情,我们就当没看到,先拿下了再说吧。”
“拿下?拿了让他们更加安心的在朝堂上放屁?”顾铭轩嗤之以鼻:“要不是我们在这里拼死抵抗,他们哪里能呢?我们就在这里驻扎,安心休养吧,看那些会绕过我们去求饶的藩国安不安心,等藩国发现跟朝廷求饶没有用了,要威胁朝廷的时候,你在看看朝廷怎么说。”
闫晨倒真没想到安王对他们木易家的江山还这么看得开,诧异的瞧了一眼才点头。
顾铭轩注意到他的目光,有点不雅的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觉得怎么我还巴不得自家的江山赶紧倒闭?嗤,我倒是想要他好啊,父皇糊涂,晚年净做一些糊涂事,我儿被逼在战场上,连供应都不给,还谈什么?总之,于情于理,不管是从孝道上看到还是仁义上,都容不得他做这样的糊涂事!”
也许曾经他并不懂得这些,但是这段时间顾铭轩来到战场上看到太多无辜的士兵为了捍卫脚下这片土地,付出了许多,与家人分离,没能够赡养老母,不能陪伴娘子,无法照顾孩子,甚至还可能来了就永远留下来了。
血,在这片土地上流干。躯体也并不一定能够完整的保存下来,哪怕是为了国家而牺牲,在这战场上却没有人能够为你收敛尸体,可能多日后会腐化,被鸟兽啄食,也可能会在风吹日晒中曝尸荒野……
当然,这些都是身后事了,身前为了脚下的土地寸步不让,最后却因为权力斗争等而选择了放弃,何其无辜?何其不幸!
顾铭轩轻轻嗤笑两声,尽管父皇对他很好,但是却对他的百姓、对他的子民太过残忍了。
有一个幼小的萌芽慢慢催发,他想,如果是他的话,他一定会……
“那——末将闫晨,听命!”主位上的人起身,躬身抱拳。
这样的姿态也说明了臣服。谁都懂得,如果抗旨不尊的话,以后能不能回到京城还是另说呢。
顾铭轩连忙伸手扶起闫晨。而后提笔写信,让人将其他相关的家眷悄悄迁移过来,比如之前留在京城待产的韩雨嫣。
虽然不太简单,但是人数不多,大部分都已经随他来到了江南,顾铭轩丝毫不惧,倘若父皇要为了眼前小利而向他开刀的话,他也绝对不会因为所谓的孝敬而将无数士兵的努力拱手让人,这土地,他寸步不让!
……
也许是皇帝觉得还不到这个时候,虽然顾铭轩等人做了许多准备,但朝廷上却没有征讨他的公文。尽管朝堂之上的百官纷纷上书谴责安王抗旨不尊,拥兵自重,企图带头造反等等,但皇帝一律按而不发。
藩国虽然向朝廷低头了,但驻扎在边境的大军却迟迟没有离开,等了几日后,藩国也反悔了,直接带兵打了过来。一直没有放松警惕的闫晨直接带着休息多日的士兵守城,甚至反追围攻。
这下子朝堂上的人总算是安静了。也不敢说什么现在让将士班师回朝交兵权了。但也不过是几天的安静罢了,见到大军轻而易举的打败了对方,朝堂上便有人蠢蠢欲动。
丞相的一个门生立刻出列:“皇上,微臣之子习武多年,一直希望能够有机会报效朝廷,如今大军压境,藩国不敢动弹,现在还让镇南侯爷和安王爷在边境也是太过大材小用了,何不让他们班师回朝?犬子愿效犬马之劳,替皇上看守边疆。”
此话虽然有些无耻,等别人打下了局面后才说要接手,但现在镇南侯爷带着家眷都在边疆,拥兵自重,还有安王也是如此,实在是危险。
百官也觉得还有点儿道理,毕竟这人没有经验,去了也不会对社稷、对皇帝造成影响,接手他们的战果,也好让他们在民间的声望不要太过于高,免得影响了皇帝在民间的威望。
皇帝还没说话,兵部大人便出列道:“皇上,微臣以为,此事不妥,如今还在两军交战的时候,哪能临阵换将?更何况陈大人之子并未有过经验,哪里能够做得到一军之主将?哪怕是做个副将也太过于牵强了。况且侯爷与安王此番有功,却匆匆让人回来,岂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皇上三思啊!”
“韩大人过虑了,如今的战况已经很分明了,藩国压根就不是我们泱泱大国的对手,但侯爷和安王却迟迟未归,这样拥兵自重,实在是危险。如果不是贪恋兵权的话,那让他们回来享受封官加爵不好吗?而年轻人没有经验自然是要锻炼一番才是。如果这样碾压的局面还不能让年轻人试试的话,那也只能说明侯爷等人居心否测,不愿放权啊。”有朝臣立马出来说道。
“就是!如果能够顺利的班师回朝,跟皇上派的人交接兵权,那才是真正的功臣啊!”还有人附和道。
兵部大人气急:“那怎么战况危急的时候不见你们提议说去边疆历练?”
旁人便支支吾吾的道:“那危急的时候自然要以江山社稷为主,历练何时都可以啊。”
兵部大人冷冷的睨了一眼,这些人简直就是朝堂上的蛀虫,他也不欲与他们多说,直接道:“还请皇上三思!”
“好了好了,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皇帝有点儿头疼的揉了揉额角,“等回头打完了自然就会班师回朝了。没有经验的就先去兵营从头学起,哪里有主将只会纸上谈兵的?简直笑话。”
那人羞愧的低下头了。
见皇帝不悦,朝臣也不敢多言了,纷纷道:“吾皇圣明。”
“好了,没事就退朝吧。”皇帝看了一眼,无奈的摇摇头,起身挥袖,头上玉坠摇晃,金黄色的衣衫在众人眼前掠过,而后宦官高声喊着退朝,朝臣如流水般退了下去。
皇帝回到后宫后,见着贵妃,无奈的摇摇头:“这些人啊,总以为朕是老糊涂了,明摆着要皇儿的性命啊。”
贵妃淡淡的睨了一眼:“既然不愿意,又干嘛还松口?”她也是有点儿看不清身边这个人了,孙儿去战场的时候却无动于衷,过后战况不佳,竟然还要送皇儿去战场上,也不怕刀剑无眼!如今朝臣纷纷要让皇儿回来,他还阻拦?
在她看来,固然是放弃了兵权,但向来都不是皇子能够拿到的。既然如此,那为何不早点儿让皇儿回来呢?毕竟战场上无论如何都没有京城来的稳定啊。
皇帝无奈的摇头:“皇儿没有战功怎么能服众呢?而且朝廷上还有谁能够让朕安心的?也不过就是皇儿了,其他几个……”他叹了一口气,默默的摇头,各个都只会争权夺势,遇到大事各个都躲得比什么还快,真是让人失望而无奈。
他看了一眼进宫二十多年还是这么天真单纯的贵妃,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好在皇儿没有让她带着,不然沾染上她这样的脾性也是一场祸端啊。公主天真许些也无碍,后妃也是,左右都是在他的后宫中还能够多少庇护一点儿,但是皇儿却是要上朝堂的,早晚都要自己面对这些事情,如果没有教导好的话,那迟早也是要交代在争夺中的。
皇帝想了下,默默摇头,任凭贵妃再怎么追问也不再回答了。虽然他这次是有意让顾铭轩去边疆的,为的就是扶他起来。朝堂上的争吵他也早有预料,如果皇儿看到使者就回来了,那以后也就止步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