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师父是去了燕庄,燕庄远在京郊外,若是想快马到京城估计还要不停歇地跑个三天才能到,是个偏僻的地界儿。燕庄常年干旱,庄家颗粒无收,说来也怪,燕庄虽说远了些可京师几日就会有一场雨,或大或小,从未有像燕庄那般境况。
燕庄百姓苦不堪言,此类的折子辰苏看到不少,朝廷也拨了不少银子下去,仍是杯水车薪。
离垢原来是去了燕庄,南鸢这才想到师父能如此及时到,想必是辰苏早就飞鸽传书邀师父来除夕家宴吃杯酒。
从前南鸢从来不曾见过师父和谁有过联系,而今看来是她幼稚天真太过,哪里就让她看到了。
离垢吃了一杯茶,目光慈爱地瞧着南鸢,同辰苏道:“好容易养大的丫头,竟教你骗到这里来了。”
南鸢听后竟自然地点了点头,后发觉辰苏瞪了她一眼,似是威胁,她便只能在心中暗暗腹诽。
哪里说的不对啦,师父说的对极了!
辰苏微微含笑,道:“侄儿...先斩后奏了,原本就该先同皇叔商量的。只是事出突然侄儿压力甚重,南鸢妹妹又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儿,故而求她助一助侄儿解解燃眉之急。”
他说这话时显得颇为可怜,只是缓缓道来,说清原委。又不禁让听的人想到他还是一个九五之尊的帝王,
旁人或许会被他的这番话迷惑了去,可离垢却是他皇叔,是个太了解他的人。不过是小狐狸扮稚兔——装无辜罢了。
“嗳,辰儿是个稳妥的孩子,自然不会不放心。只是小鸢心思单纯,勿让她伤心。”离垢前面像是在同辰苏说话,又似是对南鸢讲,然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南鸢听了笑笑,颇为得意道:“师父勿要担忧,这宫里的嫔妃都很好相处,再者我习武多年倒是怕平日里我不小心将她们伤到一分一毫,陛下可就要心疼了。”
离垢摇头笑笑,道:“罢,罢,那便提醒你,可勿要伤着别人了。”
辰苏嘴角缓缓上扬,“午后侄儿同南鸢妹妹请皇叔至成阳台叙叙家常。”
南鸢应是:“对啊,师父,成阳台是宫里最好的一处宫殿,那里清净雅致,师父会喜欢的。”
辰苏的手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她扭头看他小声道:“那就是皇叔之前居住的宫殿。”
“......”
诚然,论对皇宫熟悉的程度,自然是从小到大住在这里的人熟悉啊,师父的家他能不知道么?
南鸢嘿嘿笑道:“小鸢闹笑话了...”
离垢笑得很是温柔,温声道:“那便等辰儿忙完政务再一齐说说话吧。”
辰苏确实有很多事要忙,宫人领着离垢回了成阳台。而辰苏带着南鸢回了无极殿。
“就这么不情愿?”辰苏头也不抬地批阅奏折。
南鸢寻了个凳子坐在辰苏书案旁,一手支着腮一手给他磨墨。听他这般说,悠悠道:“哪里,臣妾很是情愿。”
辰苏被逗笑了,嗤笑出声:“你可真够敷衍的。”
“嗯...这么吧,你若好好磨墨我许你可以偶尔偷个闲,去皇叔那同他多说说话,不必被我拘着。”辰苏想了这么一个好办法,果然奏效,南鸢的眼睛里都冒着光。
“真的?好好好,磨墨是吧,希望陛下能满意今儿臣妾磨的墨,保证浓浓的!”辰苏很满意地伸了个腰,“嗯~那就辛苦你了。”
南鸢真的很认真地磨墨,午后阳光灿烂,透过无极殿的窗撒进去暖洋洋的,殿内十分敞亮,直至这光渐渐变成赤色辰苏才肯休息。
他捏捏眉心,觉着眼睛很是酸痛,也一手支腮,最后直接歪着头伏在案上。
南鸢的手还僵着磨墨的动作,人却已经倒下,沉沉睡去。
辰苏见她的手边沾的都是墨,伸出手帮她擦擦,却不想越擦越多。最后自己手上也染上了,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目光一转,他凑近一些,指尖轻轻点在南鸢的鼻尖上。
南鸢觉着痒用手揉了揉,那鼻尖上的墨晕染的更厉害了。辰苏忍得从喉咙处发出闷闷的笑声,竟也没有吵醒她。
车肃文在外将这景儿看了个全,会心一笑,吩咐底下人道:“将偏殿快些收拾收拾,晚一点小心你的脑袋!”
他的徒弟当即会意,道:“是。”
果不其然,不一会辰苏抱着南鸢出了来,只看了一眼车肃文,便径直走向偏殿。
车肃文身边的徒弟忍不住赞道:“真神了,师父您是怎么知晓陛下圣意的?”
车肃文敲了敲他的脑袋,道:“你小子,这本事等你会还早呢,慢慢儿学吧!”
南鸢醒来时发现自己与辰苏已脱了外裳着中衣睡在偏殿内,动了动却被辰苏箍住,他声音带着初醒时的嘶哑:“别动,再睡会儿。”
南鸢不敢再动,像是怕再惊醒了他,又发了会呆,比如:自己的外裳是谁脱得?应该是他吧,似乎也没有什么害羞的了,之前为了演给各宫看他们也是这么睡觉的。可是今天他怎么是让自己的头枕在他的胳膊上的?或许也是为了演戏吧。
思绪颇多,不想也罢。
南鸢亦困得不行,遂闭上眼与他一起再睡会儿。
不对,好像还有件事。南鸢突然想起来,复又睁开眼,轻声问旁边的辰苏:“不是说...忙完政务就去师父那儿吗?”
辰苏呼吸微微一滞,他似乎忘了这个事,像是在压抑情绪,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刚好对上她的眼,南鸢一愣。
他坐起身,道:“起床更衣吧。”
南鸢心道:他不会是没睡好生气了吧?
然而并非如此,辰苏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与她一起去成阳台时仍是平常那副淡然处之的神情。
如果说,所谓皇室中人的气定神闲,亦或是称之为‘贵气’的东西,她只在两个人身上见到过,一个是他,另一个便是离垢了。
似乎什么事在他们那处,都不算作什么事,也不会教人看出来他们真正的情绪。反而会很崇拜他们处事的态度与风格。
到成阳台时,离垢正在阁楼上一人饮茶观赏皇宫盛景。南鸢远远看着他,他的背影是那样寂寥,这里原是他的家,可他却宁愿出家也要逃离。
今日回来,旧人不在,昔日模样翻天覆地。心中是何滋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