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去煎药,留了她和侍女水月照看,她找了一个凳子坐下,同水月聊聊天,才得知夫人身子不好已有数年,将军因近些年战事没有回家过几次,夫人更是日夜盼将军平安归来,这日子一久,便落下一场大病,病愈后身子大不如从前,如今战事平息,将军自是日夜守护。
南鸢心中两头滋味,一是觉得这样好的感情让人心生羡慕,两个人能互相喜欢携手白头自然是好,可若是同将军这般也是难熬。二是不想自己遇到这种境况,若哪天自己也遇到喜欢之人,他离我而去,我需在家等他归来,怕是要疯魔。
她自言自语,“相思定是极苦。”
“你是?”夫人醒了过来,忽闻这一句,扭头一看床边坐了一位陌生女子。
南鸢见她醒来,微笑道:“夫人,你醒了?”看夫人不解的神情,又道:“我叫南鸢,因战事无家可归,将军曾收留我在军营之中。”
夫人听完后覆上她的手轻拍,“多谢,我听仲冬说过你,你也曾救过他。”
“夫人说什么呢,那是南鸢该做的,将军若是不收留我,凭那些天战火纷飞,我怕是早已尸骨无存了。”南鸢勾了勾嘴角,眼底尽是感激之意。
仲冬将军端着热腾腾的汤药进来时,被这一副场景惊了惊,这样温馨的场景恍然如同亲姐妹一般,她俩第一次见面便如此亲昵,当真是难得的缘分。
“梅见,该吃药了。”将军柔声道。
夫人转眼看到端着药碗走近的将军,又听到他在南鸢面前唤她闺名,不禁有些害羞,脸上也似涂了胭脂一般,嗔道:“知道啦。”
南鸢看着将军手中的药碗笑道:“将军果然是疼夫人的,”又同夫人道:“有夫如此夫复何求?”说罢,夫人的脸更加绯红,“你倒是...直爽。”说完自己也笑了。
那汤药用小灶煨着,开饭前,一道汤品呈了上来,郎中曾说过,喝药前或用膳前宜用碗汤,对脾胃大有益处,从此将军府里多了一道汤品,暖的是心,动的是情。
不得不说,将军府里的厨子手艺真好,比皇宫还要好,她在的那几天丹若每次端过来的都是清粥或是汤药,那粥的味道也怪,丹若说里面加了进补的东西,可每每想起那味道她都是抖了抖。
撤了饭菜后,她又同夫人坐在院里说说话,夫人躺在贵妃榻上,用一薄被盖着,她半靠着同南鸢说话。
“听说你家就在军营不远处?”夫人咳了咳,用帕子捂着嘴。
“不错,我从小便被父母交于师父养着,因生在乱世,他们也不认为能养活我,想着不如让我学些功夫自保。”南鸢笑着说这些她从小听到大的几句话,师父时常说道不过是想让她勿忘双亲,她都明白。
接着又道:“那日我帮山脚下的村民去市集卖些东西,回来的路上突然想起这么久了都没有回去看看,便择了条捷径,到那时,门是开着的,临近的几户人家也都没什么动静,当时已近晌午,怎么也该有几缕炊烟,发觉不对便推门进去,看到的是已经死去的双亲。”
她说完后,眼眶早已酸涩肿胀,看向地面也是模糊不清,扭头看看院中花草,硬是将眼泪逼了回去。
夫人看见她这样,心里也不是滋味,大约性情相似,总是能理解她心中苦闷,便岔开话,“我是从小便嫁了将军,那年我十四岁,我与他之前并未见过,只是知晓他从小生活在军营中,都传他是个将帅之才。”
南鸢听闻了夫人也在讲她的故事,有些缓和过来,静静聆听。“母亲要我嫁与他,说是个不错的人,我当时年少,只觉得他的相貌我都未曾见过就要嫁与他,实则是亏了,若他是个莽夫壮汉、相貌粗鄙之人,我也是不愿的。”
南鸢听到夫人说相貌粗鄙这四个字时,她登时笑出声来,若是将军听到了会作何感想?
“我想我柳家不是小门小户,母亲满意,我却还不曾对他有满意的地方,于是我偷偷着了男装,找人留意他今日在何处,后来却在街上遇见了他。”
“我得了消息,凭着小厮说的地方去找,并未看到他,正气那小厮是否诓骗我时,前面街头围着许多人,我去看看热闹才晓得,有个乞丐想是饿疯了,他竟当街抢了一小儿手中的包子,那娃娃摔在地上哇哇大哭,引得众人围着他打,那乞丐就算挨打也将那包子塞在嘴里大嚼,将军当时并不是将军,不过比我大两岁,便将那乞丐从人群中拉了出来,众人道他抢小儿吃食,将军买了两个包子,给了那妇人一些钱财,让她给那小娃娃去瞧郎中,看有无伤着,又命那乞丐求得那妇人原谅。”
夫人说了这许多,喝口茶缓缓,南鸢却听得入迷了,“后来呢?如何了?”
夫人笑笑,道:“后来那乞丐道了歉,在地上磕了两个响头,妇人看着这小乞丐面黄肌瘦,像是从外地来的,也是可怜,便原谅他了。”
“将军打算走,我亦打算跟着他再观察观察,不想那乞丐却拦了他。”
南鸢不解,“将军救了他他为什么还要拦着将军不让走?”
夫人又道:“将军也是如此想,我亦是不解,原那小乞丐说他因家中闹了饥荒,全家只他一人撑到现在,到了京城,实在受不住抢了小儿吃食,他自是羞愧难当,将军为他解难,他想着报答将军,只想跟着他。”
“当时我听了这小乞丐的话觉得他是想寻个依靠,将军也完全可以赏些钱财走人,可他却答应了。”
故事到这里,夫人没再说,南鸢也晓得夫人后来定没再跟着将军,她不再说便说明,她因为这个小乞丐的事清楚了将军的为人,自然是嫁给了他。
南鸢又问道:“后来这小乞丐就一直跟着将军吗?”
夫人点头,“不错,这个小乞丐名唤青修,他跟着将军到如今已有四年了,他十分勤奋,也肯拼命挣功绩,如今也是个中郎将了。”
青修,名字不错,将军身边的果然都是争气的,她若是个男子也想参军挣功名。
看看日头已经偏西,南鸢才想起该回去了,当即站了起来,“夫人,我该回去了,时辰不早了。”
夫人被她这一站惊到,又听闻她要走有些不舍,“便要走了吗?不若在府中住下,明日走也不迟。”
“不麻烦了,我回去还要给我师父做饭。”南鸢不想再麻烦将军夫妇,急着要走。
将军夫妇出来送她,忽看见门口一辆马车停在那,她疑惑,“将军你要出去吗?”
夫人看将军一愣,忍俊不禁,“南鸢,我们看着这时辰要到山上恐会晚了,便雇了辆马车送你。”
南鸢摆手,“不不,这马车...”她刚想说一定很贵吧,将军道:“再不上去就真的回不去了。”
将军一皱眉,南鸢就麻溜的上了马车,拉开帘子挥手,“那...那我走了。”
南鸢走后,将军他们转身回去,夫人笑道:“我瞧南鸢竟如此怕你,像是你是她哥哥一般。”将军闻言一笑,“你不知她那性子,若我是她哥哥估计是有的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