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看似即将全身而退的安妮,其实已是强弩之末。
她随身携带的三把手枪(两条大腿外侧各一把,胸罩背扣一把)都已耗尽子弹,手雷两颗也早甩出去了。这大半夜的自己在一直在袭杀,亲手手刃的真夷不下三四十个,体力早已不支,以致于一向警觉的她都未发现身后不远处土坡上清军暗中埋伏下了神箭手。
她一路拖拽着莽阿出了包围圈后,那些解除了武装的清兵们仍“依依不舍”的吊在后面跟随……
期间,安妮她虽也屡屡作势恫吓这些清兵,但往往她刚喝止住了这个方向的清军,那个方向的清军就又迫近了上来…最后摸到安妮底牌的清军越发大胆起来,不仅后面的清军重新又捡拾起了原先丢弃的武器,甚至彼此的距离也在清军的不断试探后逐步拉近……
待到局势渐成僵持之际,安妮目之所及的四周,隐隐绰绰好似都有清军活动的身影……
这使她不得不耗费大量的精力时刻警惕自己的后背要害,从而极大限制了她的机动能力,以致于在过去一刻钟的时间里,她才走了不到两百米路程。(她本人不怎么精通骑术,所以只能这样一步步慢慢挨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看看有没有什么转机发生)
如同敏锐凶残的群狼窥伺着被事先圈定好的猎物一般,清军那两个牛录额真(即佐领)也在观察了良久之后,察觉出这个西域番婆现在的身体状态大幅下降,好似不如之前突袭时那般凶狠犀利了……心中忌惮不由散去了大半——看来这番婆终究不是真正的怪物妖孽,也是个同样会疲倦乏累的人类么。
并辔端坐马上的两个清军佐领心有所感后,彼此对望了一眼,互相的轻点了下头,然后其中一人抬臂朝身旁的戈什哈挥了挥手,会意的戈什哈立刻手持棒槌敲响了梆锣,向远方土坡上的神箭手下达伺机射杀西域番婆的指令。
远方土坡上,暗中伏地埋伏的四名清军神箭手听到了河北梆锣那特有沉闷的金属嗡响后,立刻跪起身来,用口水舔了舔手指头伸竖在空中,感应了一下此时的风向,继而移动了一下射界站位,这才从箭囊里取出五支普通的羽箭插在地上(毕竟他们的主子莽阿穿有棉甲,而那个女人身上没有着甲。这样即使他们万一误伤了莽阿大人也不会有致命重伤),然后弓步跪立在地,右手戴着扳指的大拇指开始试着拉动弓弦,直至拉弓如满月,平稳着呼吸,左手拄弓托搭着箭枝,直瞄的箭头追随着坡下那个正慢慢移动、步履却已渐渐蹒跚的女人身影缓缓移动着……
嘣嘣嘣嘣——猛地松指脱弦,箭羽旋即电射而出,继而又迅疾地拉弦、搭箭、释放……
四名清军神箭手竟然一次射出了五轮的连珠箭,封死了安妮所有可能腾挪闪躲的角度。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安妮-雷恩哈特刚才有如神助般一路平趟清军军阵而毫发无损,志得意满间却遗忘了自己控制的人质身上尚有甲叶可以防箭,而自己本人却无任何防护。
清军弓手放箭发出的震鸣声响让安妮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立刻下腰后仰让过了两波迅若流星的箭雨,却不想那些偷袭的弓手根本不顾自家主子的死活,竟背后直瞄,铛铛两声砸在莽阿的副甲上,而剩下两支则咄咄射中了安妮的侧臂与后肩,箭头带来的巨大冲击让安妮身形为之踉跄,一时竟失去了对莽阿的控制。
得脱控制的莽阿立刻发足狂奔,却忘记了自己两臂先前已经脱臼、裤子也没提好,所以没跑几步远即摔得倒栽狗趴,啃得嘴里满口老泥……
而这边,安妮中箭后立刻在地上连续侧手撑横跃打滚来躲避土坡上接二连三的连珠箭雨,一时也顾不上他。
可当莽阿倒地呜呜发出求救之后,她才猛然惊觉,自己手里这个保命的护身符绝不能丢弃,否则处于敌军包围中的自己下场必然生不如死……
她想立刻飞奔扑上前去,旋即被连珠的箭雨生生阻拦,清军的弓手见她已和自家主子拉开了间距,马上轮换着上了杀伤力惊人的破甲重箭,不比普通的羽箭,这样一根破甲重箭中体后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瞬间失去战力。
正当他们逐一搭上破甲重箭,扳指挂弦,准备瞄准施射时,他们的背后突传来一阵异响,一向警觉的他们立刻回头转身,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身后竟出现了早就该死绝覆灭的——
大明天雄军士卒!!!!!!!!
此时,双手握持反曲弓的他们再想抽剑拔刀已是不及,只得和这些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又偷袭自己背后扑上来的明军扭打撕咬在了一起,他们互相搂抱着在地上翻来滚去,再也没有机会去继续施射暗箭偷袭。
……
……
没有了箭手居高临下的箭羽偷袭,地上团身打滚的安妮立刻一个鲤鱼打挺站将起身,肩背上尚挂着四五支歪歪扭扭的箭羽,旋即发足狂奔去追那不远处还倒地不起的大清辅国公莽阿。
而这边,早有手持短刃断矛(容易隐藏)的旗丁来迎救自己的主子爷。双方迎面相向而行,跌倒的莽阿胳膊无力,只能在地上扑腾挣扎爬向自己旗丁奴才们。
“快扶主子,走!!走!!”最先摸到莽阿的营救旗丁招呼着身后两人丢刀先搀扶起主子,继而让他两个先行架着主子退出险境,自己则转身迎向……
嗯……噗——
飞身冲来的安妮奔跑中已一刀挥砍斩断了那旗丁的脖颈大动脉,大量的鲜血瞬间呈放射状喷溅……
“呀——”然而旗丁的惨死没有吓住后面的人,七八个悍不畏死的旗丁仍不要命似的冲向安妮……一时陷入混战之中的她不断抬脚侧踢、弹腿蹬踹那些扑上来纠斗的旗丁……
有一个被踢飞断刀的倒地旗丁假装伤重倒地不起,然后趁机会伏地猫腰爬近安妮,瞅准时机一个空手挣起,猛地从后偷袭合抱住了她的腰身,并在安妮狂暴的肘击头撞中口喷鲜血仍死死不放,以图让其余同伴跟上捅刺杀死这个番婆。
惹急了的安妮旋即后步一撤踩在那旗丁的两腿间,插足蹬地、脚踝一扭,继而强行绊倒背后那名抱她旗丁的立足腿,然后臂膀发力猛甩,一个过肩抱摔带起背后的旗丁直接当空摆甩飞出,转而去丢撞此时已扑上前的其他旗丁捅刺过来的尖刀……
刚挣脱出束缚的安妮,身后一个挥刀斜劈自己的旗丁又扑将上来,耳听异动宛若脑后长眼的她旋踵转身、架起左臂格开对方的持刀手腕,然后一记摆拳直接撂倒……
在她身后,那名身中多刀的空手旗丁此时已毙命当场,被暂时阻挡的旗丁们赶忙蹬甩下刀上挂着的尸体后,纷纷又杀了上来……
突前的是一个挺刀扑刺的旗丁,安妮下腰晃躲开刀刃,双手搭住捅刀过来的手腕,扣腕抬掌架臂,强行反关节撇扭开,紧跟着低头撤步转身,顺着身形的扭转之力,反手将旗丁的手刀送进了他自己的腰腹……
解决掉这个刀兵,周遭再度围上来四五人,而不远处正被手下搀扶着的莽阿离她也越来越远……没有时间了,焦虑的安妮急速弓步后撤,然后以一记下蹲回旋摆腿横甩的扫堂腿放翻了近身的三名清卒,旋即下蹲团身接一个撑地前滚翻,闪开另外两个跟进未放倒的旗丁劈砍捅刺……再次抱团打滚的同时信手拔出了脚踝上的两把飞刀,夺甩出去。
噗噗——两只飞刀好似流星划空飞闪而过,旋即那两个架扶着莽阿逃跑的旗丁便即双双前扑、伏倒不起。。。
在后一波救驾的旗丁即将再次接上正踉跄站起的莽阿那一霎,才团身站起便即箭步冲来的安妮已险之又险的抢在一众清兵之前,以飞虎扑食之势拿扼住了莽阿的背心死穴,堪堪在敌人眼底,将敌方首脑再度拿下。
得手后,安妮旋即将莽阿收抵在胸前,转身冲着周遭的一众清兵,用一口美式英语狂暴嘶吼:“All_ back_ off!! And_ you_ tell_ him _to _get_ the_ hell_ out_ right_ now!(全都给我滚!你告诉他们立刻就给我滚远!)”发狂的安妮边放着狠话边又啪啪啪狠狠赏了再入魔掌的莽阿几个大嘴巴,打得莽阿眼冒金星,也吓得周遭已经近在咫尺的一众旗丁阿哈们惊恐得不住跌倒、后退……
在奴隶制的满清,主子是奴才的命啊,主子被杀,护驾的他们全都要陪葬,所以他们是不得不退。
阵后,那两个佐领眼见就要马到成功的好局却被这西域番婆给生生翻盘了……一个个那个恨啊!可是他们再怎么咬牙切齿也无计可施。
局面再次陷入了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