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皇上为什么留我们在宫内了?”
江浸月凑着白子昂,问的很小声。
白子昂点了点头,白白胖胖的小手勾住了江浸月的衣摆,轻声说道:“娘亲,进去说吧。”
江浸月神色一凛,立马抱起了白子昂,进了殿内。
宫女太监们有薛妈妈看着,倒也没人敢进内室,白子昂不动声色,从案台上拿了纸和笔,沾了点墨水,沉腕写道。
“皇帝,应该是中毒了。”
“啊?”
江浸月一愣,她今日跟老皇帝相处的时间不长,只听见他咳嗽的声音,想着应该是换季导致的。
白子昂沉着眉眼,抿嘴继续写到:“院外有耳力极好的锦衣卫。”
即使小太监没听见楚晴晴跟江浸月说了什么,外面的锦衣卫也听的一清二楚,楚晴晴做的那些,不过是掩耳盗铃虚张声势而已。
之所以老皇帝没有怪罪,是因为他知道,如今江浸月带着两个孩子和一个妈妈身陷宫廷,根本就传不出消息去,就算江浸月知道了全部的来龙去脉,也无济于事。
江浸月坐在了白子昂的对面,点了点头。
白子昂一边继续写字,一边用含笑的声音问旁边的白子荔。
“妹妹,爷爷这里的糕点,好吃吗?”
白子荔眼睛转了转,捏起桌子上的乳酪糕点,瓮声瓮气的回答道:“好吃。”
接着,就拉着薛妈妈在说话,翻来覆去的都是在说,这宫内的点心如何好吃,间接的,也就掩盖了白子昂拿笔写字的声音。
白子昂面前的白纸上,落下了一行字。
“皇帝应该在服用少量铅精。”
铅精,不就是水银?老皇帝自己服用的?
这...疯了吧?
是谁出的馊主意?真的指望服用水银能长命千万岁得道成仙?
江浸月抿了抿嘴,没说话。
白子昂也无需江浸月的反应,他在老皇帝身边混了大半天,该看的,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不过是老皇帝以为白子昂不过是个稚儿,所以很多事情没有避着他做。
这也难怪了,江浸月上次进宫给老皇帝诊治的时候,预估着老皇帝大概四五年活活不成问题,结果两个月不见,老皇帝的身体急转直下,竟然连楚晴晴都能看出来,老皇帝怕是不太好了。
江浸月还叮嘱过老皇帝,千万要防着别人下毒,结果老皇帝自己服起了毒,自己作死谁也救不了。
又是谁劝说老皇帝服毒的呢?
还没等江浸月想好,白子昂沾了点墨水,继续写了一行字。
“六王,应该是被皇帝囚禁起来了,上次南突厥蛊毒的事情,应该是近段时间有人挑拨了。”
“我在皇帝身边的时候,听见皇帝发了好大的火气,为着六王。”
江浸月愣住,从旁边的笔架子上抽出一支细毛笔,歪歪扭扭的写道:“那就是八王?”
六王应该不会自掘坟墓,让老皇帝再囚禁他一段时间。
白子昂看着江浸月那一行入眼不得的字迹,皱了下眉头,也不知道是被江浸月的字迹辣眼到了,还是不赞同江浸月的猜测。
白子昂有一手好字,并且极其擅长模仿别人的字迹,通常时候,他基本不愿意写字,一来,一个四岁半的孩子写那么行云流水的字迹确实不像话,二来,他这极强的字迹模仿能力,说出去反而是个坏事。
顿了一下,白子昂蘸取了一点墨水,轻轻的把江浸月写的那一行字涂掉。
“若是八王,为时尚早。”
这一切若是八王动的手脚,那现在的时机,完全不应该动手。
既然连白子昂都能看见老皇帝在服用铅精准备延年益寿,那八王也应该知道老皇帝时日无多了,这才两个月的功夫,若是再拖个两个月,李宗煜那里开春之前回不来,八王完全可以等着老皇帝气力衰竭之时,再挑拨六王被禁,到时候天下,就是他八王独大。
更何况,这老皇帝无缘无故的服用铅精,定是有人安排去劝服了。
江浸月拎着毛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就是六王苦肉计?”
除了八王就是六王,反正不会是天高皇帝远的李宗煜,他在前线具体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若是在京城有什么行动,一定会带消息给江浸月,让她有个提前的准备了。
白子昂又皱了皱眉头,把江浸月那一行歪歪扭扭的字眼又涂掉了。
“若是六王,就不该囚禁了自己行动受限。”
“...”
总不会,真是李宗煜吧?
这天杀的,竟然让自己老婆孩子身陷囫囵以身犯险?
白子昂一眼就看明白了江浸月的意思,轻轻的摇了摇头。
“若是爹爹,我们就不会在此。”
“...”
江浸月看向白子昂,隔着灯火,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竟然,跟一个四岁半的孩子,在讨论朝局动荡的幕后主使?
但是转而一想,她一个异世界的灵魂都安然的坐在这里,能吃能喝的,白子昂天性聪颖早慧早熟,又有什么奇怪的?
白子昂见江浸月发呆,摇了摇头,顿了下,跟江浸月说道。
“不管是六王还是八王,我们只能等在这里。”
她们被困在这里,没人能出去又没人能进来,说到底,就算是知道谁是幕后主使,也没有办法把消息传出去。
江浸月搁下了笔,撑着下巴,扁嘴问了一句。
“等谁?”
白子昂捏着笔的手一顿。沉腕写下两个字。
“爹爹。”
“?”
江浸月愣住,立马抬头看向白子昂。
这是什么意思?
白子昂眼睛都没抬一下,迅速的落笔。
“我看过皇帝的奏折,有一本是前线传回来的,参的是爹爹大败,士气萎靡,抗旨不遵,不愿上前!”
“嗑...”
一声极轻的声响突然在屋顶上响起,隐藏在了屋外的冷风里。
白子昂捏笔的手一顿,立马卷起了纸,下了案台,冲到了屋内的燃着的炭火边,扔了进去。
白纸付之一炬,碎的如同一块块天边乌云,再也看不清字迹。
白子昂抬起了小脑袋,对着江浸月笑眯眯,奶声奶气的说道,“今日爷爷在教我写字,子昂写的不好看,若是被爷爷瞧见了,肯定要笑话子昂...”
这一瞬间,童言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