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令两姐妹蓦然一怔。
“是我。”
这清雅稳健的熟悉音色,她瞬间就听了出来,来人可不就是棋馆东家段大馆主嘛。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筱霏不耐烦地起身走向房门。
门开了,赫然一张倾城笑颜波澜不惊地望着她。
她一脸漠然,“有事?”
“我能进去说话吗?”他柔声相询。
她沉默片刻,不耐烦地往一旁挪了一步。
“诶,费昂娜小姐也在啊。”
“玄胤哥晚上好!”
“晚上好,”他浅笑寒暄,“一直没问你,这两天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啊?鄙馆简陋,很多地方怕怠慢了海归小姐。”
“习惯习惯!”
费昂娜打心底里发出的连连称赞。
“馆里的师兄们都很好,把我照顾得很周到,你放心吧!”
“那就好。”
靠墙沿有一个放置着茶具的古式高木桌,两边两把藤椅对称而置,他缓步上前,随便选了其中的一把坐了下来。
“对了,”他问筱霏,“昨天餐厅的菜我看你好像不怎么爱吃,是嫌太油腻吧?”
她抱臂沉默一番,慵懒朝他而去,坐在了并排着的另一把藤椅上。
“没有,只是没胃口而已。”
“那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告诉我,我下厨给你做。”
“哦,”她转头调侃道,“段馆主还有这附加技能呢?”
“说吧,想吃中餐还是西餐?”
“我都嚼了七年的生菜了,你还让我吃西餐?”
“好,那你喜欢川菜,湘菜,还是粤菜?”
“白粥。”
“好……”
真是毫不给面子,白粥让他怎么发挥?
“费昂娜呢,”他转而扬起一个微笑,“喜欢吃什么?”
“啊,还有我的份儿呢?我不用我不用,我吃餐厅就可以了!”
“嘿嘿嘿,”她呲牙道,“我不喜欢清淡的,越油腻越好!尤其是你们餐厅那红焖鸡翅,我必须要表扬一下厨师,他烧得老香了!”
……
做了会儿电灯泡的费昂娜兴许是觉得有些无聊就主动退出了房间,没了豪爽东北口的渲染,房间丧失活力一般,瞬间便沉寂了下来。
段玄胤轻咳了几声,端起手边的紫砂茶壶试图打破尴尬,却发现里面竟是空的,便连忙掏出手机给柳月生打了个电话,让他送壶新鲜的茶过来。
“方便吗,”他放下手机转头问她,“我想和你下盘棋。”
下棋?这不是主动撞枪口吗?他怎么想的啊?
她直截了当:“不会。”
段玄胤有些苦笑不得,这个借口,还真是敷衍得离谱。
“我不明白,您一个世界冠军对我这非科班的小女子有什么乐趣,”她不悦道,“难道下赢了我还有什么值得光荣的吗?”
“闻人小姐可不只是一个‘非科班的小女子’吧,”他饶有兴趣道,“没有经过任何正规训练,你仅凭天赋,棋艺恐怕也早就超过我馆内大部分的师兄弟了。”
“哦?”她冷笑一声,“您凭什么这么说?”
“等一下……”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从房内找出一套棋具,摆到桌子上,双手各执黑白双子,不紧不慢地自相博弈了起来。
“好了。”
片刻,他停了下来。筱霏定睛一看,原来他是恢复了一个残局。
“嗯?”
段玄胤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她一怔,低头审视了一番棋局。
“段玄胤……”
她实在是想不通。
“你明知道和我谈论围棋有关问题必然会发生争吵,你为什么不去避免它?”
“怎么避免?”他淡然一笑。
“不谈围棋我们就不会争吵了吗?问题的根源横在那里没有解决,你要想和我吵架有的是理由,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呵,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你说……围棋它究竟是一项什么运动呢?”
她目无焦距地望着眼前冰冷的棋盘:
“你喜欢它,你就是它的主人,你不喜欢它,那么……你就是它的傀儡。”
“我要是不喜欢它,能把它下好吗?”
“这正是你最可怕的地方啊段玄胤!”
“告诉我——”她直直地注视着他那双精灵般清澈的双目,“你的灵魂还在吗?”
他蹙眉,沉默。
“你旧日那炽热的灵魂,恐怕早就伴随着你的满腔热血,”她机械地敲了敲面前的棋盘,“埋葬在这冰冷的方正之内了吧。”
他依旧静默。
“其实我也不是讨厌这项运动,我只是看不起有的放矢的人。你不应该下棋的……你应该和你哥一起去经商!因为你简直太有做商人的天赋了!”
他知道,她痛恨他最终还是丧失了初心。
“筱霏……”
他缓缓地开口:
“你知道有一个词语,叫做‘责任’吗。子承父业乃人间正道,天经,地义。”
数百年家族企业,近十代的血脉延续,他肩上的担子,不轻。
巧言如簧,筱霏懒再与他争辩,一把拽过锃亮的黑棋子盒,低头去研究如何落子。
这时候,柳月生端着一壶热茶推门走了进来。
筱霏这才有了个笑模样,打起趣来,“哟,这不是我小二舅吗?”
“嘘——”
他小心翼翼地偷瞄了眼段玄胤,见他依旧一脸平静,这才松了一口气。
“叫我月生。”
她喊他一声二舅,不就是说明师兄有朝一日也得那么喊他吗?呃……他还真没那个胆儿。
倒完茶,他便知趣地退了出去。
房内的两人也没再互怼,不约而同地专注眼前之局博弈了起来,房间内沉寂非常,只能参差地听见几声棋子撞击棋盘的清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