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玄胤?”
筱霏挑眉一声冷哼。
“他自身的棋术的确是没毛病,可他真的和你们一样爱棋吗?心不向往怎么传习别人?况且他的棋风极端个性另类,貌似是个正常人都驾驭不了吧,真的适合中规中矩的凌修吗?”
“这……”
“还有啊!”她牢骚起来,“他这个馆主当得也是称职,眼看临近东京杯,这么关键的时候居然不见人?练棋室没影儿,我还以为他在这儿呢!”
“师兄他一向责无旁贷,不出现那自然是抽不开身!但凡有时间,他肯定不会弃学子和弟子们于不顾的!至于凌修的去留问题,你不用和我纠缠,因为我说了不算,你就耐心等几天,等我师兄有空了,你可以去找他理论,到时候你们自行定夺!”
“抽不开身?”她就纳闷了,“他一个退役围棋运动员现任围棋馆主,除了围棋,还有什么事能让他抽不开身?我还想问你呢,你和你的这位师兄关系那么好,平时整天都形影不离的,他这回有没有告诉你他去哪儿了?”
“他……”
初合语塞了,玄胤现在身在何处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千叮万嘱,叫他千万不能在筱霏的面前透漏他的去向,他实在是爱莫能助啊。
算了。筱霏白他一眼,就柳初合这种滴水不漏的性格,她能从他的嘴里套出一句有用的话才怪,还是晚些时候,自己去问个明白吧。
……
月上树梢头,夜深。
远远地,筱霏从卧室的窗外,眺望到那个房间终于燃起了灯烛。她抬头瞟了眼墙上的古式挂钟,都十一点多了!居然才回来。
他这一整天到底去哪儿了呢?原来好奇心竟是如此磨人,急煞了她简单粗暴的个性。摔上窗户,她简单拾掇了一下自己,便匆匆地走了出去。
“咚咚咚。”
回到房间,还没来得及喝口茶歇息一番,乍起的敲门声便惊扰了他。
“筱霏?”
他望见来人,展颜温柔一笑。
这张脸,从来都足以令他一整天的疲倦顷刻间化为乌有。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有什么事?”他轻缓一侧身,让了个道出来。
“打扰到您清修了吧?”来人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我知道段馆主一向日理万机是个大忙人,这么晚前来叨扰,真是不好意思。”
段玄胤安静地听完,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眨了眨剔透的双眸,关上房门反身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开门见山吧,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遂你的意。”
“哦?”她慵懒地挑了下眉。既然如此,那她可就直说了。
“贵馆今年的毕业级甲班有一个学子,名叫涂凌修——”
她没说下去,但她知道他能懂她的意思。
他默了须臾,笑道,“不愧是棋仙的孙女,真乃慧眼识珠,凌修是数十年难遇的奇才,是我就任馆主以来,遇到过的天分最高的学子……”
“我想向你要这个姑娘。”
她漠然抢过话端,毫不客气。
他一怔。
“筱霏……”
他缓了缓,以商量口吻:“她前途无量,不可儿戏啊。”
“我没有儿戏。”
她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段先生,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柳初合——根本教不了她。”
“你这话说早了些,至少……现在还不至于吧。”
“是,我知道他现在教起来还是绰绰有余的,可那将来呢?”筱霏蹙眉道,“过不了两年,凌修的潜力就会被激发出来,到时候你准备让她怎么办呢?换师父,你让柳初合那张老脸往哪儿搁?不换师父,那她的前途怎么办?”
他沉默了。
“可如果让她拜你为师的话,段先生——”她趁热打铁,“你觉得以你们两个背道而驰的棋风,真能成为一对投契师徒吗?”
说实话,鼎鼎大名的鬼才棋手虽自身棋艺超群出众,可座下弟子,却至今没一个能青出于蓝的,因为他的棋风实在是另类,授艺之以徒,往往授皮难授魂,多年来,鲜有人能悟出他真正的精髓。
“倘若你如愿以偿……你准备怎么安置她?”
他是想把全世界都给她的,可事牵他人的前途问题,他怎可不慎重。
“这您放心,我爷爷我爸,我众位师兄,”她漠然道,“他们哪个都能把凌修带好。”
“是吗?不尽然吧?”
他泰然一笑。
“你说初合教不了她,我承认了,你的师兄们——你就能保证一定教得了她呢?”
怎么这么能较真儿?她白他一眼:“那我爷爷我爸总教得了她吧?”
“据在下所知,爷爷他老人家素来喜爱游历,一年到头都见不着人影儿,他还会收徒弟?我岳父大人身为馆主,事务繁忙且弟子众多,你让我怎么放心?”
“你叫谁岳父呢!”她实在忍不住了,“给我自重点儿!”
霎时间,二人双双一怔。
他沉默许久,却也只得凄然一笑。
她终究还是连装都懒得装了。
“虽然我一直知道……知道你会走……为什么不再多骗我几天呢?”
绝美的眸子中泛出几片晶莹,筱霏蹙着眉撇开了头。
以为她还是七年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呢?要还那么容易受他蛊惑,那她卧薪尝胆的这七年岂非白长年岁了?
她转头向窗外,目光无意间定在了院中的一颗老梧桐树上。那颗老梧桐,怎么就那么像当年浣阳高中图书馆前的那颗呢?
浣阳高中?多年陌生而遥远的词汇,随着记忆的恍惚,她眼前突然模糊起来,朦胧……飘荡……思绪似是不由分说地带着她穿梭回了七年前的那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