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两月,再次登临此处,筱霏所感受到的,依旧是那股强烈的难以消磨的压抑感。
那座富丽堂皇的别墅,越看,越像是一座死气沉沉的囚牢。
她一脚迈入大门,失神间不小心磕到了门槛,如果不是被眼疾手快的段玄胤及时搀住,指定得狠狠地摔上一跤。
“别紧张,我在呢。”他还是那般不厌其烦的安慰。
……
段老夫人坐在沙发正中央,翘着二郎腿,慵懒打量着对面的她,不善的神情写在脸上,令她不寒而栗。
身后小心地为她捏着肩的柳初合亦是面无表情的,不过不至不善;坐在她一旁的是段家段玄嗣倒是一直笑盈盈的,可刻意扯动的嘴角,看上去真的很像一个木偶。
“段老夫人,”她拘束地笑了笑,“好久不见,您老最近身体怎么样?”
“嗯……”她慵懒作答,摆谱的样子不逊慈禧太后,“来了啊。”
说完这个,她便眯起了眼睛,许久无言,筱霏差点以为她睡着了。
半晌,她终于再开口:“行了,初合,上棋具吧。”
“是,师娘。”
初合机械地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转身而去,回来的时候手中端来一个棋盘。摆将完毕,他就在棋盘的一端坐了下来。
“请吧——”
他朝端坐沙发的筱霏招招手,筱霏小心翼翼地在棋盘的另一端坐了下来。
“师嫂,你是要黑子还是白子?”“我……”
“诶,”段老夫人赫然打断了她的话,“不用叫这么早,乾坤未定,是不是师嫂还不一定呢。”
她陡然一颤。
这马威下的也太直接了些吧?
“妈!”段玄胤终于忍不住了,“您这是什么话?”
别说他了,就连一度不怎么喜欢筱霏的柳初合都有一点于心不忍了,觉得老太太这般话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哎呀好了好了,”老太太不耐烦地摆摆手,“先下棋吧。”
“我们猜先吧初合哥,”她面无表情地示意道,“请——”
“请。”
……
不到一个钟头,柳初合便败下了阵来。
老太太直勾勾地盯着棋盘看,有些难以置信,这丫头当真从未系统正规地学习过围棋?
起初玄胤说她天赋悟性极高她还不相信,以为是在哄她,没想到果真如此啊!
“你……真没学过棋?”她语气比她刚进门时略温和了些。
她一脸诚然,“没有。”
“没下过都能下这么好啊?”
她有了一丝笑模样:
“没关系没关系,要是以前没条件学,咱以后就有了,到时候我送你去咱懿卿棋馆再好好学学,你嫁过来之后也好协助玄胤管理棋馆……”
听完这席热情的话,她却愈发地泠然了起来。
“妈!”
玄胤终于发觉情况不对:“不是说好只是今天让筱霏下盘棋而已嘛?她不喜欢围棋,将来是不会干这个的,您死了这条心吧!”
“放肆!”段老夫人顿时翻脸,“你怎么和妈说话的?!”
“妈,您息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段玄嗣开口了,“玄胤啊你不要惹妈生气,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那你们俩就不要再在筱霏身上打主意了!”
他曾信誓旦旦地保证护她周全,这回她的自由,他无论如何也要争取来。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想下棋?”
段老夫人拎起身旁的紫檀拐杖,狠狠地杵了杵地面。
“人家这棋下得这么好,说不定早就有意从事此业了呢?人家……”
“我无意从事此业。”
她不卑不亢,淡然而有力地一口就回绝了她,当时就怼得老太太哑口无言,难得一丝笑模样顿时收敛,面无表情的状态,神奇地更像慈禧太后了。
“玄胤啊……”老太太语重心长,“鸿昌棋馆的千金、望岳棋馆的千金、闻人棋馆的千金、陈氏棋馆的千金……只要你一句话,妈就派人去说媒,这些大家闺秀任随你挑啊!”
世间最大的讽刺不过如此吧。筱霏冷着脸悄然勾了勾嘴角,看来,那件事她不告诉他是对的。
“妈您这是什么话!”玄胤痛心疾首,“今天说的是我和筱霏的事,您怎么扯那么远?”
“对了,”一旁的段玄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我听说闻人棋馆的那丫头长得特别俊,不过不知道成年了没有……”
他见筱霏朝自己投来一副冷到能杀人的神情,打了一个冷颤,连忙解释,“我不是说你不好看,你也好看,但是光好看也没用啊,咱也得有硬实力不是?你也别怪阿姨和大哥,我们不是否认你,看你这小小年纪的,我们也舍不得为难你呀,只要你乖乖答应我们以后下围棋不就行了?你好好想想啊,你底子这么好,假日时日说不定真能成为一个棋坛明星呢?”
“不必多说。”
她漠然地勾了勾嘴角。
“刚才进门的时候,我就被你们的门槛给磕了一下,我不怨它高,只狠自己腿软,实在没有那个福气踏进贵府。”
玄胤一惊,攥住她的手腕,“筱霏!”
她甚至没再多看他一眼,看似潇洒,其实是怕自己只一眼就会沦陷,心软得再也无法坚持自己的原则,于是冷冷挣脱了他的手,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筱霏!”
“站住!”
段老夫人勃然制止了他欲上前追赶的脚步。
“你现在哪儿都不许去,留在家里给我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