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
白绫扶着脑袋,滚烫的额头告诉她,发烧了。
站起来环顾一圈,去桌上喝了口水,凉的。
夏雨不在,去哪了?
白绫裹上一件外套,走了出去。
凌云阁,这个时候应该只有穆程在工作。
恰恰相反,凌云阁从上至下,每一处都亮着。
白绫不解,到门口想看看,驻守的两个侍卫面露难色。
白绫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还是假装淡定的走。
一只手拦住了她:“王妃娘娘,王爷吩咐,不能让别人进去。”
“我也算,‘别人’?”她抬眼笑道。
那侍卫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
“王爷说不能让任何一个人进去。”手始终不肯放下,看来他是决意不会让白绫进去了。
白绫扭头走了,不过一会,凌云阁主厅的窗子被戳出一个洞,白绫望了望里面,瞳孔骤然收缩。
推了推门,一动不动。
戳破纸从里面打开窗户,下一秒,身子抱恙的白绫翻窗子跳了进去。
捡起一边滚落的花盆,她冲了上去。
夏雨晓得白绫来了,哭的更惨,用扎进了陶瓷渣的手擦去眼泪,却不小心划伤了脸。
“为什么!为什么!夏雨做错了什么。”
白绫眼球充血,身上伤口又溢出血来,刚换的白衣服红成一片,一步一个血印子。
“为什么!为什么!”白绫哭了。
这女人也会哭?
穆程不敢相信,愣了愣,当着发了疯的女人的面,把自己的瑞儿,藏在身后。
瑞儿是,不可以受伤的,不可以难受的,自己不可以抛弃的,善良的,单纯的,可爱的......
总而言之,白绫比不上的。
至少他这么觉得。
白绫把花盆举着,刚想向那女人砸去,看到穆程把她护在后面,举着的手,放下了,花盆被砸在一旁的地上,碎开的瓷片就划破她的脚腕。
痛,没有心痛。
什么东西剥离了,她不知道,只知道,填充进了恨意。
对于眼前的男人,对于眼前的女人。
男人前些天和自己的和谐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白绫浑身颤抖,走到夏雨旁边,把她扶起来。
用鞋扒开一旁的碎渣。
拉着夏雨的袖子,把她带到一旁,然后一瘸一拐走到穆程面前。
穆程低着头,沉着脸。
“啪”一巴掌落在他脸上。
穆程被扇着侧过了脸,脸上是火辣辣的疼。
“姐姐,姐姐你干嘛!”瑞氏上前扒拉住白绫的手,不停的摇晃。
“王爷,王爷,姐姐她不是故意的,姐姐她.....”
“聒噪,啪”又是一巴掌,只不过送给了另一个人。
“姐姐你”瑞氏不可置信的样子,用沾了白绫血水的手,拂上自己的脸。
“嘭”白绫挺直的背脊,弯曲,随之整个人飞出去,砸在墙上。墙上的壁画也坠落下来,落在白绫身上。
这样,她就站不起来了。
穆程也不用因为她而有所情绪。
白绫重咳两声,鲜血喷撒在地。
她轻轻把手支在地上,撑了撑,起不来。
嘴角一抹嘲讽的笑,笑的是自己,讽的也是如此。
身子起不来,背却不会弯。
她仰起头,清澈的眸子,直视上方。
‘死了好了’
她轻笑。
夏雨花了脸,低垂着头,抽抽搭搭的,不敢看绫儿,心痛绫儿,爱莫能助。
“去睡吧,瑞儿。”穆程唤到。
“王爷,姐姐她......”瑞昂嘴上这么说,好似关心那女人,但是眼中的喜色却遮掩不住。
穆程把身子“吓”软的瑞昂横空抱起,大步迈出去。
夏雨见状不顾膝盖上旳伤,跑了出去。
白绫很清醒,但是眼皮已经沉重的抬不起来,她干脆靠在墙角,大口呼吸。
地上红迹斑斑,白绫的伤口稍有凝固,身上身下的衣服和血肉黏腻成一体。
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翌日。
醒过来看着熟悉的房梁,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房梁。
从小生活的地方,白绫这是回了娘家,丞相府。
“绫儿,感觉如何?!”一旁的夏雨焦急万分。
“......”白绫嗓子干,声音都发不出来。
夏雨急忙端来一杯热水,给白绫喂下。
浑身的疼。
白绫琢磨起后天小妹的生日,如何应对。
礼物在宸府,准备的衣服也在宸府。
“夏雨,阿榆带来了吗?”白绫的喉咙疼似刀割。
“阿榆和礼物衣服我都请小团子去抱回来了,你尽管养身子,不要多想。”
绫儿的身子这个月伤上加伤,在如此,以后这身子想调理好,想都别想。
更何况绫儿好强,不愿告诉家里人自己的状况,每次捎信回去,对家里都是说好不说坏,要不是昨天皇上托副将军(白绫表哥)前去宸府送东西恰好给跑出去叫人的夏雨撞见了,白绫没准现在都还在鬼门关没被拉出来。
“绫儿醒了吗?”进来的是丞相府嫡女陈白夕。
“回大小姐,二小姐已经醒了,但是脸色仍没有改观,都怪奴婢,奴婢照顾不周。”
“不怪你。”陈白夕止住夏雨的话“要怪,就只能怪这穆程,娶了个野女人还以为自己捡到了宝,最后连自己大老婆都打,下手这么狠,是人么?”
陈白夕攥起拳头,冷眼道:
“丧尽天良!”
白绫喉头一哽,哭腔道:
“姐,你别......”责怪他。
话未说完,接着是一段咳嗽声。
“别什么?你这样子,我不上去和他动手都是便宜他,如果可以我得把他头拧下来挂城墙上晾着,直到他风化!不行,越说越气,我今天就去找他理论。”陈白夕的成熟风韵在今天崩塌,都是因为一个叫穆程的男人。
她嘴上骂着,身子已经出了房门。
大姐要做的事,白绫是拦不住的,自然就由着他去了,心中对穆程还是有些抱歉,但是理智告诉她,对穆程感到抱歉,很可笑。
这趟可苦了穆程。
穆程昨晚送完瑞氏就回了凌云阁,直接上了楼,半路超主厅一看,白绫待的地方只剩下血迹,他转眼继续上楼。
后来辗转反侧,睡是根本睡不着,半夜下去看到几个家奴在收拾主厅,自己披上外套往外走,低头散着步,放空思想。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素雅阁。
刚抬脚准备走,犹豫着又转身向阁内走去。
装修的差不多了,他打量。
来到白绫的房间,想起上次夜里曹家的人要白绫性命,他走到床边坐下。
窗子开着,风吹进来,洒在脸上。
早上自己躺在床上,被子也没盖,任由晨曦暖着眼睛。
家丁找了几圈都没看到穆程身影,然后他想到了最不可能的地方。
“王爷!丞相府嫡女说要见您,样子很急,现在在门口对您破口大骂......”
“你退下。”穆程扶着额头起身,头疼。
现在想想,自己的疼这么,微不足道。
也难怪白绫姐姐登门。
穆程把人带到自己书房,经过主厅的时候,没有清理干净的主厅一股腥味刺激了陈白夕的鼻子,她怒视穆程,要不是京城有法,她恨不得现在就剐了他。
陈白夕随穆程到了书房,她发现今天这个男人有一丝异样,以往在一些地方见到他,都是一座移动的冰山,眼神中是一潭深水,看不透,猜不准,但是今天他双瞳掺了什么?
阴郁。
刚想骂他的陈白夕在他对面毫不客气的坐下,双手环抱,调整心情才对对面十指交叉撑着脑袋的男人开口:
“说吧,为什么打。”
许久。
“不知道,”穆程眨了眨眼,“看到她,心烦意乱,什么都做不好。”
这么简单的理由?就因为这把白绫害成那副样子吗?
“有话别憋着,说!”白夕也没给他好脸色。
穆程仍然一动不动,
“我......我看她针对瑞氏,找她麻烦,本能。”
“呵,本能?哐!”白夕拍案而起,“b你告诉我这是本能?穆程啊穆程,身为宸王,你还真是会‘慧眼识人’,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带回家,现在好了,她长时间床都下不了,给自家小妹生辰准备的礼物都没能力亲手送,你明明知道她身子弱,你明明知道,她为了你付出了什么,做了这么多。”白夕一口气说完,喘了口气。
“无能!穆程,你是真的无能!”
扭头就走,丢下一个傻掉的人,立在红木桌旁。
对啊,她明明......自己。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穆程为想这件事,花了一个上午,直到中午瑞氏来叫他下楼用膳。
(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