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彩国的上世纪八十年代左右,也就是王玄之的母亲王妈妈那代人结婚的时候,座钟,基本还算是当时农村家庭的标配,也是它最后的辉煌时刻。在不久后的将来,随着石英钟的兴起,座钟,开始慢慢消失在大家的视野里了。
王玄之最后一次关注家里的座钟,还是源于他和大学同学的一次通话。当时,正好是某个整点,“噹噹噹噹”钟声响起,电话那头的同学原本兴致勃勃,被那钟声一干扰,愣了半天,然后开口,略有不甘心地问道:“玄哥,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啊?”
“啥啊?啥保密工作啊?”王玄之百思不得其解。
“以前还以为你家条件不如我家,没想到,是我眼拙了。”
“说什么呢?你爸妈好歹是有职工保险的人,我家可是八辈子都是农民啊。”王玄之实事求是。
“我真没见过哪个农民家里有落地钟的……我认识的人里面,就我老姑家有那家伙,她可是我家所有亲戚里面条件最好的,光在我们市中心就有三套房。”同学的口气有点儿小酸。
王玄之这才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赶紧解释道:“你是刚才听到钟响了吧?那哪是什么落地钟啊,就是普通的座钟……”
“呵呵。”同学的一句“呵呵”一出口,王玄之就知道他再做多少解释都没用了。
这也不能怪他同学误会。他的很多同学都和他岁数一般大,但人家家里都是独生子女,自己上头还有一个大自己七岁的姐姐。这就意味着他的同学的父母们的年纪比自己父母要小好几岁。他们那个年代,应该已经开始流行石英钟了吧?
王玄之不太确定,但他是个较真的人,他特意问了邻居家类似年纪的叔叔婶婶们,果然人家结婚的时候根本就没买过什么座钟。至于和自己家情况类似的家庭,人家也早早更新换代换了石英钟了。他逛遍了自家门口三条街,才终于确认,原来真的只有他家还留着那个老座钟。
这只能说明,一件东西,在家里存在的时间久了,就很容易让人忽视它的存在。
王玄之的印象里,老母亲只有在老座钟停摆的时候才会想起它的存在。而这一次,却是例外。
易昊亚不止把四楼的病房转了一圈,又跑到五楼转了一圈才回到404。原本他是打算再去一趟三楼的,但是一想到那里的病人的身份,他就打怵,非常担心别人误会他有什么不轨行为。
他一进门,王玄之就朝他使了个眼色,易昊亚会意,只上前跟王妈妈和王若素打了声招呼,就随着王玄之退了出来。
“四楼和五楼都是从隔离门开始,往东是01、03单数房间,往西是02、04双数房间。”易昊亚汇报自己看到的情况。
“你有留意病房都有什么区别吗?”王玄之指了指402房间,“比如这个门,是贴了磨砂玻璃纸的,应该和401一样都是特需病房。”
“特需病房?”易昊亚愣了一下,好歹是执行过特殊任务的老兵,他迅速反应过来,“也算不上吧?中医院的规格可能不太够。”
王玄之没有反驳他的话:“所以没有单独开辟一块病区。”
“有道理!”易昊亚很配合地点点头。他的大眼珠子一转,“你这么一说,501和502好像也是贴了磨砂玻璃纸。对,我想起来了,就是贴了东西。别的屋子大都是虚掩着,房门紧锁的,也能透过门上的玻璃看清屋里的情况。只有501和502不是。”
“这样好像又能说通一点了。我猜402大概率没住进人。”
易昊亚狐疑地看了王玄之一眼,刚准备说什么,结果抬头看了一眼,生生咽了回去,换了一句:“姐,你咋出来了?有事?”
王玄之闻声也随之回头,看见王若素站在404门口,他也狐疑问道:“姐,有事?”
“你们发现什么线索了没?”王若素恢复不爱说话的状态,开口便没有啰嗦,直达话题中心。
易昊亚还没太适应这位老姐姐的习惯,王玄之却已经熟悉了快三十年,自然知道自家姐姐一这么问话,就意味着她也对昨晚发生的一切产生了疑惑。即使他知道,姐姐和小堂妹在昨晚发现事情异常的情况下已经做了相应的预防措施,但并不代表,她们二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想到昨晚姐姐和小堂妹的动作,王玄之开口问道:“不是鬼道?”
鬼道,东彩国的远古民间传说中,人死之后会从现实世界进入另外的虚空世界,其中之一就是冥界。进入冥界的生灵被称为“鬼怪”。鬼怪在人间行走时原本不受任何障碍物阻挡,但为了保证人间生灵和冥界生灵能够和平共处,双方划定了固定的路线供鬼怪行走,这些路线被称为“鬼道”。
鬼怪若是偏离鬼道私自乱窜吓到人类,会受魂飞魄散之刑。若是活人不慎进入鬼道之中,那就不能怪鬼怪们手下不留情了,必然是十死无一生。
但这些事情,并不是普通百姓能够知晓的。哪怕几千年的野史小记中,偶尔也会记录一两件人和鬼怪的风情轶事,然而,旧社会的老百姓,有几个识字的?
再后来,风云际会,科学大进步,东彩国也在新科技的浪潮中步步登天。但很多传承也在这种快速进步中断了根基,更别提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传言了。
王玄之姐弟三人,也是在自家的古书中看到一例关于鬼道的记载。当时好奇,王若素和王玄之便一起讨论了一下,发现记载中的那个鬼道正是如今东彩国湘南省三水岭一带。虽然两人没去过,但王若素脑海里的跑马图显示,那条路如今已废弃,野草丛生,罕无人迹。两人也也没在意,只是单纯当成故事看。
但昨天,小堂妹还没到医院的时候就给王若素打电话,问她:“姐姐,你为什么要让大妈在路上躺着啊?咦?好奇怪!我怎么也躺在旁边!”
王若素看着彼时正在病床上坐着的老母亲,默默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