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我心里,原本的害怕也渐渐转换成怒气,虽然从一开始我就目的不纯,但是我也不是非要救他,堂堂一国王上,竟然能在自己救命恩人即将遇险的时候还能如此淡然,连句安慰的话也不说。
若我一开始就说我不是郑夫人,若我让那群人砍了他,他还能好好地坐在椅子上非礼勿视吗?
黑衣人似乎感觉到我的怒气,笑道:“如今看来夫人实在是不值,我早就听闻秦国后宫妃嫔无数,你的夫君可是一点都不担心你呀。”
夫君?若今日遇险的真地是郑夫人不知道嬴政可还会如此淡漠?恐怕也不会好多少,或许就如我一般无助。
我咬咬牙道:“我认了。”
黑衣人耸肩道:“那就委屈夫人了,等一会儿我们逃的时候还请夫人跑快点。”
说完我就被人推搡着出去,也懒得再去看嬴政一眼,也不将什么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就算待会儿他出去找到兵士,恐怕也不会特地说我还在刺客手中。
不知道这群人作何打算,竟然不是沿着下山的路走,越走就越陡峭,只着中衣的我实在是冷得够呛,但被他们夹在中间,也不能放慢脚步。
等到了一个稍平坦处我才知道他们的意图,原来是想在崖壁上顺着绳索下山,这样一来不仅速度快了不少,而且还能躲避追兵,倒是个好主意。
还没系好绳索,林子里却呼啦啦一阵响动,这辈子第一次看见这种阵仗,如方才被这群刺客挟持一样,那时我是被刺客挟持,这次我是被秦国的黑甲兵士团团围住,那群兵士一个接一个已经拉开弓,就等主将的一声令下,数百只箭矢就会向我们射来。
黑衣人也意识到危险,紧握着青铜剑,准备做殊死搏斗。我被他们挡在身后,没想到如今威胁着我的不是这群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此刻,而是我拼命救下的嬴政的兵士。
“射箭。”一声令下,身边便有人倒下,黑衣人退到一旁,用青铜剑抵挡飞来的箭矢,还将靠的近的两个秦国士兵砍死在剑下。
果然嬴政是没有让士兵要顾及一下我的,那箭矢飞来的时候甚至是直直钉向我,黑衣人将我一拉才堪堪躲过。
这大概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身边横七竖八地倒着刺客与秦国兵士的尸体。往常听别人感慨秦国兵士所过之处,皆伏尸百万,无人能生还。此刻我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到那些战乱中百姓的恐惧。当旁边一个刺客的鲜血喷到我脸上时,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杀红了眼的秦国士兵,就像一个个野兽一般,比方才山洞中的刺客们要可怕地多。
那群刺客可以因为我的话为了六国百姓放弃刺杀嬴政,而此刻秦国士兵却不会听我说一句话,仿佛他们的存在就只为了毁灭。
黑衣人的体力已渐渐不支,我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愧疚,方才我在山洞中大义凛然地说教,却让这群心中念着六国百姓的侠义之士身死异国。我还是不懂秦国,不懂嬴政,不懂他们视人命如草芥的本性。
但此刻我却已明白了为何那么多人会一个接一个地想刺杀嬴政,只有经历了这样的绝望,才能不顾一切地闯进秦国吧。
眼见着黑衣人这边只剩下两三个人勉力支撑,而黑衣人自己的左肩已然中了两箭,我从背后扶住他,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
黑衣人勉力笑道:“夫人倒是良善,只可惜嬴政当不起夫人对他如此。”
泪水滑过我的面颊,流过我颈边刮出的伤痕,但此刻已然感觉不出任何疼痛。我愧疚道:“对不起,对不起。”
黑衣人闷哼一声,仿佛痛得厉害,摇头道:“我等早已怀了必死之心,何况夫人所言不无道理,夫人且看左边尚有一陡坡,上面盖着雪,若夫人从上面跳下去,应该也不会受什么重伤,或许可活命。”
我稳了稳心神问道:“壮士为何救我,我终归是秦王的人。”
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枚铜牌道:“我早就说过,夫人不是秦国兵士,我们自然不会伤害夫人,还请夫人将此牌保管好,不能让人知道我们是哪国人,没有此牌他们应该查不出我们是哪国人?”
我接过那沾了血迹的铜牌,放入怀中收好,黑衣人撑着站起身,最后道:“拜托了。”
说完将我往左侧陡崖边一推,自己冲了出去,不再顾忌飞来的箭矢,只顾斩杀离得近的秦国兵士。
我还没来得急反应就已经顺着雪坡滚了下去,虽然有厚厚一层雪,但脑袋还是能磕到凸出的岩石,意识模糊间隐约听到有人唤了一声:“阿敏。”
很陌生的称呼,好像没有人这么叫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