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尧一直让言初心休息,可她哪里睡得着,一路上车厢内都被沉默的气氛压抑的快要人喘不过气来,离楚家越来越近了,楚尧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在楚尧的车使劲楚宅的大门时,言初心还是没忍住,问:“二哥,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那种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心慌的感觉让她胃里也跟着翻滚起来,楚宅院子里安静的气息充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言初心总有种天要塌下来的感觉。
楚尧闻言沉默着停好了车,“下车吧。”他开门下车,往亮着灯光的主厅走去。
言初心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更乱了,她推开车门下车,跑着追上了楚尧一把拉住他,“二哥,你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表情严肃,目光直视楚尧态度坚定,非要逼着他现在就给答案。
楚尧突然苦笑,眼中神色复杂的让言初心看不懂,却让她心惊。
两人对峙片刻,楚尧才开口,声音沉的像是从深渊中挣扎出,听得人心颤,“哥,死了。”
“!!!”恍如一道惊雷在言初心面前炸开,她整个人都懵了,完全忘记了反应,只瞪大了双眼满是不可思议的瞪着楚尧,眼里水雾顷刻间浸满,随即源源不断的流下。
“不……不……”她嗓子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桎梏住,嘶哑的声音都艰难发出,“没有!不是!”她疯狂地摇头,想要否定从楚尧那里获取到的答案。
怎么会呢?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死了?
她不相信!
楚尧沉着脸,眼里满是痛苦,一言不发的拉过言初心大步往屋里走去。
刚走近玄关,大厅里便传来低低的啜泣声,整个房子里的气氛死寂般的沉默,每个人的脸上都被悲伤浸染,无一不透露着死亡的气息。
言初心被楚尧牵着走进楼下客厅的时候,整个人还未从巨大的震惊中回神,从头到脚被凉意逐渐侵染,手都冰凉的吓人。
“啪”的一声响,在寂静的屋里炸开,异常的刺耳又惊心。
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之下,沐婉的巴掌便狠狠的朝言初心的脸打来。言初心被她打的偏过脸去,皮肉传来的火辣刺痛将言初心从麻木中缓缓扯出来,她回过神来,耳边阵阵嗡鸣。
沐婉打了一巴掌还不解气,又要冲上来打她,楚尧眼疾手快的将言初心护在怀里,沐婉的巴掌重重的落在了楚尧的脖颈一侧,顿时五个指印暴起。
言初心的舅舅楚江远上前将妻子拉回来,圈抱住。
沐婉痛心疾首满腔的悲痛怒火无处发泄,口不择言,“你这么没良心的白眼狼,我们家算是白养你了。我对你不好吗?你妈死了之后,我疼你爱你像亲女儿一样,你为什么要跟那个恶魔在一起?为什么要引狼入室?!”
沐婉近乎嘶吼的怒喊冲进言初心的耳中,她崩了一路的紧张神经就在沐婉的怒吼质问中,一点点绷断,所有的理智满满瓦解,分崩离析,她像是被一双荆棘制造出的手抱着,拖着她的灵魂坠向深渊。
逐渐的,她从沐婉连连质问中得到了一丝信息,那个恶魔——是墨城。
害死她大哥楚天的,是墨城!
她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颜夏会出现在墨城身边了!
“舅妈……”她颤音笑着,心口像是被生生挖了一块又一块,恨不得她将整颗心掏出来缓解这种凌迟般的痛楚。
“你别叫我!”沐婉厉声制止她。
“妈,大哥的死,不能怪言言。”楚尧沉痛开口,如果言初心有责任,那他也脱不了干系,是他相信墨城的承诺,才将楚氏的大权交出去,本以为真的如墨城所说能够救楚天,可最后人财两空,大哥死了,楚氏现在落入了墨城手里。
“够了!”从楼上下来的楚老爷子沉声怒斥,他得知了孙子发生意外的消息后就一直把自己所在书房里,听了佣人跑来说夫人打表小姐,这才出了房门下楼。
他现在没说一句话都异常艰难,觉得身体里的血直直的往头上窜,压得他眼前发晕,却还是强忍着身体不适,借用拐杖支撑着被悲痛消息打的摇摇欲坠的身子,怒声训斥着厅里的众人:“还嫌这个家不够乱吗?”他撑着拐杖一下下沉痛的敲击着地板,声音从喉咙深处扯出,听得人心惊,“还要给我添堵吗……”他话音刚落,眼前突然一黑,意识渐渐飘远。
“老先生!”不知道是哪个佣人突然喊了一声,众人齐刷刷朝楚老爷子看过去,老爷子已经半倒在地上,好在有一旁的佣人拖着,才没有直接栽倒下去。
“爷爷!”
“爸!”
“外公!”
三口齐声,楚江远放开妻子大步朝楚老爷子走过去,“快!叫救护车!”
很快救护车赶来将老爷子送进了医院。
急救室的红灯灭了,医生走出来告知了家属患者情况。说老爷子是悲伤过度又动怒急火攻心,这才血压上升晕了过去。
好在送来的及时,再晚一点,怕是老爷子就救不回来了。
楚老爷子被从急救室推出来,转到了特殊病房,众人站在窗前,绷紧神经严肃又紧张的看着医生进行一系列检查后,在主治医师再三确认病人已经脱离危险后,大家猜终于松了一口气。
楚尧跟着医生出去,办理相关费用和听从医嘱。
病房里,沐婉趴在丈夫楚江远怀里泣不成声,“都怪我不好,爸已经很难过了,我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不懂事,给他添乱惹他心烦……”她哭的楚江远心疼,“爸……爸要是出事,我,我也不活了!”
楚江远看着妻子因为接二连三的打击而憔悴的面容,心疼的揪起,尽管丧子之痛切之入骨,可他却不能在妻子面前崩溃,“没事,别说傻话,爸没事。”他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
言初心站在病房门口不敢进去,得知外公没事后这才松了口气,可沐婉的怒骂的话一遍遍在她的耳边重复。沐婉骂的没错,是她去招惹墨城引狼入室,这才害的楚天颜夏阴阳两隔,害的外公舅舅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自责,像是有千斤重的巨石压在她的肩上,让她无法抬起头,更没有勇气走进病房,她甚至觉得自己此刻进去就是给舅妈他们找不痛快,就是碍眼。
言初心起身走到安全通道门口,推门走进去,连续下了一层楼梯的距离后,她才窝在墙角里,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控制不住的眼泪像是破堤洪水似的势不可挡的冲出眼眶,她努力控制着压抑着,忍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这才出声哭出来。
怎么会这样?!
言初心想不明白,也想不通,突然之间一个亲人就消失了?她所爱的人,再一次从她的生命中离开,十二年前的那种锥心之痛再此刻突然间席卷而来,似是猛兽般长着血盆大口,一口口将她吞之入腹。
楚尧办理完了一切手续一直陪在病房里,看着父母的疲惫的样子,好说歹说了很久,这才再后半夜将父母劝了回去。
还有很多事要他们出面处理,例如楚天的后事,尽管他们谁都不想面对这个事实,可却是逃避也不能避免的。
楚尧派人送了父母回家后,忙的焦头烂额的他冷静下来这才想起来,从楚家出来就一直没有看见言初心的人影。
他找遍了整个医院,最后还是动用了院方关系,调出了监控录像这才发现蹲坐在楼梯角落的言初心。
楚尧找过去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言初心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蜷缩在墙角,双手环抱着自己,整张脸深深的埋进双臂圈起的臂弯里,身子不停的颤抖着,双肩也是也在颤。
她隐忍憋屈的样子看的楚尧心痛,他缓缓走过去,大掌轻轻搭在她的脑袋上,一下一下轻柔的顺抚着她的头发,放柔了声音安慰着:“言言乖,不哭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言初心这才从臂弯里缓缓抬起头,一双好看的双凤眼此刻已经哭肿的像个核桃了。
“二……二、二哥……”她上气不接下气,想说出口的话也断断续续,“对……对不,对不起!”
看她满脸愧疚的样子,目光落在她脸颊上暴起的五个红手印一定很痛,却还是小心翼翼的认错,楚尧心疼的不行,一直是家里人放在心尖上宠的妹妹,怎么一出事了,就把责任都怪到她一个小姑娘身上了,明明在墨城那里,她才是受伤最深的那个。
“乖,不哭了。”楚尧心疼她,从小到大自己一直宠的妹妹,因为那个冷漠无情的男人,被伤的遍体鳞伤。
他将言初心搂进怀里,“不怪你,妈说的那都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等她自己冷静下来也会后悔的。”
楚尧了解自己的母亲,不是那种胡搅蛮缠是非不分的人,她一直疼爱言初心恨不得她就是自己的女儿,可楚天遇害的消息太过震惊,让所有人的心在同一时间碎的四分五裂,她一时不能接受丧子之痛,才会口不择言,将无处发泄的悲痛不管三七二十一往言初心身上撒。
言初心要楚尧的怀里一个劲的摇头,她觉得就是自己的责任,如果她不主动招惹墨城,是不是墨城就不会盯上楚家,是不是楚天就不会出事,说不定现在还正在和颜夏在甜蜜的蜜月中。
楚尧看出了她的想法,沉声说:“就算没有你,墨城一样会对楚家出手,他记恨楚天不是一两天了。”墨城,颜夏,楚天,三人的过往楚尧一直都是心知肚明的,更知道从颜夏回首选择楚天开始,墨城就把这笔账记下来,他那样一个冷血的毒蛇,向来是睚眦必报的男人。
言初心不知道哭了多久,楚尧一直耐心哄着劝着,直到最后她哭累了,这才安静下来。
她靠在楚尧怀里,彻夜未眠的脑袋已经被接二连三的打击刺激的混沌一片,根本没法思考,思绪乱成一团,哭干了眼泪,累了,连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楚尧动作极轻的将她从地板上抱起来,小心翼翼把她抱回爷爷所在的病房外间客厅。
客厅里有一张屏风挡住的床,楚尧将她放到床上,盖好了被子这才放心离开。
他走进病房在里面墙边的陪护病床上坐下来,双手叠放在胸前,紧锁着眉头守着楚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