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还不解气,雷霆又朝倒下的人连踹了几下,每一下都狠厉毫不留情,嘴里一阵咒骂着,“妈的!一个个都特么的是废物!养你们有什么用!废物!废物!”他每说一个字便狠狠的踩一脚,突然朝怀里一伸掏出枪,对准躺在地上早已浑身是血的男人。
“砰砰砰……”一阵响声后,包厢里所有酒瓶杯子悉数碎成渣,而地上的人却未中一枪,但却吓得失禁。
雷霆嫌弃的将枪往后一扔,身后的手下连忙接住随之递上一块干净的真丝手帕。他接过来擦了擦,目光重新落回门口,仿佛墨城就站在那里,“别急,墨城,下一个就是你。”
他将手帕往身后一扔,按了按后颈,朝下属挥了挥手示意:“送去医院看看。”他泄了火又变回了往日里不显山水的冷淡神色。
得到指令的一众下手连忙架起地上的人,匆忙慌乱的往外走去。
一开门便撞上正要推门而入的柏献,他看到被兄弟抬出去的人后心下一惊,紧皱着眉表情却没有太明显的变化。
这种失控自从把那女人掠来后,他应该习惯才对。
今天眼看着被带走,不受刺激才怪。
他吞了口唾沫,硬着头皮往里走,到雷霆身边,才开口:“秦小姐来了。”
秦昭?
她来干什么?
雷霆皱起眉,“人呢?”
“楼上。”
雷霆闻言沉默了几秒钟,冷着脸往二楼去。
会所外,墨城抱着颜夏上了山狼车的后座,徐楠带着轻水紧跟在车后面。
路上,窗外霓虹灯闪进车里,照在颜夏的脸上仿佛加了层雾面的滤镜,将她本就绝艳的五官衬托的越发精致好看,敛去了白日里些许生人勿进的冷漠封面,只剩柔美与纤弱,美的有些不真实。
墨城看着她在自己怀里深睡的模样,心情却很是复杂,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堵在他的胸口,闷得他心痛。
“去查一下她怎么样了?”他突然开口,正目不斜视开车的山狼听得一愣。
呆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用力点头,“好,我知道了。”
言初心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的下午,她微眯着眼,还没能完全清醒过来,只感觉一群白色围在她周围晃悠,她像是潜伏在水下,正在一点点用力往上浮,周人的人说话声音听得不真切,朦朦胧胧的像在做梦。
鼻腔内满是消毒水的味道,刺的她直皱眉,腹部传来的痛让她忍不住轻哼了声。
楚尧闻声连忙制止医生的话,转身走过来弯下腰轻声呼唤,“言言,你终于了?”楚尧握住言初心的手,声音急切满是担心,“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嗯?”
一个“嗯”字百转千回,恍惚间言初心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她身体不好,总是生病发烧,妈妈也是这样没日没夜的守在她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她。
言言,不舒服吗?跟妈妈说。
言言,哪里疼啊?乖,不怕,妈妈在呢。
多穿点!不然又生病了!
多吃点,每次都吃的这么少,小猫一样怎么长大啊。
……
一声声关切仿佛就在耳边,如果是真的,该多好……
言初心难过的想哭,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才会将软弱的一面毫无保留的展现在至亲面前,仿佛那一声呼唤便将所有的坚强打的溃不成军。
“妈,痛!”她无力的低吟。
楚尧担心的皱紧眉,“哪里疼?”
“好痛!”她哪里都痛,脖子痛,手臂痛,腿痛,肚子痛……心最痛!“我好痛!”
她一直在呼痛,楚尧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他对着周围的医生急切的说道:“她说痛,快给她止痛啊!”他几乎低吼出来,顾忌言初心才苦苦压抑着怒火。
医生连忙拿出镇痛针给言初心注射,可好一会了她还是双手死死捂住心口,一声接着一声低呼喊着痛。
楚尧沉默了,脸上的表情在她一声声呼痛里逐渐沉下去。他想,他知道她哪里痛了。
可他也没办法!
他沉默起身,转身,大步往外病房外厅的独立卫生间走去。关上门,打开水,一阵“乒乓”声里夹杂着克制的怒吼从洗手间里传来。
过了好一会楚尧才从浴室里走出来,手背骨节上红肿一片。
言初心终于安静下来,再一次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她缓缓醒来,鼻腔里还是让她反感的消毒水味。她是医生,本该早喜欢这味道,可她是不喜欢这个气味,和死亡沾边的她都不喜欢。
人总是在失去过之后,才会有敬畏之心。
她动了动手,手背上还在输液,“哥……”昏迷了太久了,喉咙又干又涩,她声音嘶哑的呼不出来。
“二哥……”她气若游丝的又唤了句,抬手轻轻碰了碰床边的人。
楚尧终于有了反应,猛地抬头正对上言初心弯眸浅笑的。她唇色惨白,整个人憔悴的不行,可还为了宽慰他不要担心努力的上扬嘴角浅浅的笑着。
“醒了?”楚尧第一次这么正经跟她说话,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臭丫头,知道我有多担心吗?睡这么久才醒,没良心。”
言初心被他逗的又笑了,他眉宇间是藏不住的疲惫,下眼圈有些发青,看的言初心又心疼起来。她总是这么任性不省心,让爱她的人担心。
以后再也不能这样了。
她不敢动作幅度太大,腹上的伤口稍微动一下就扯得她浑身发颤。
这么真实的痛感从腹部传来,让她的心慢慢的凉了……
“二哥,我好渴。”
楚尧连忙起身去倒了杯水回来,小心翼翼的托扶起她靠在后面他已经升高的床头,“来,小心点。”
言初心接过水杯喝了口,干涩的喉咙瞬间舒服了好多。
她清了清喉咙,“我昏迷了多久了?”
楚尧接过她的手里的水杯,“四天了,你再不行啊,我都要找人来叫魂了。”
言初心忍不住笑,“哥,你没告诉我爸吧。”她垂下眸,有些内疚。
楚尧叹了口气,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放心吧,谁都没告诉,就我知道。”他炫耀似的朝她眨了眨眼。
“我手机呢?”她醒来就想问了,可怕楚尧看穿自己的小心思,再骂她,才不敢问。
楚尧无奈的叹气,转身拿过手机递给她,“好好的在这呢,就知道你一醒来就会找,我看着呢,一直满电,没让它饿着。”顿了顿,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你昏迷的这几天,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消息一堆,也不知道是谁,我不知道你锁屏密码,就没帮你回。”
言初心闻言心狠狠的一颤,她接过过手机连忙划开屏幕,微信,通话记录,短信,找了一遍,各种软件私信她全部翻了一遍,每一条消息都没错过,但是越看到最后,她的心便越沉重,嘴角的弧度也直接拉平,直至消失的荡然无存。
没有!
梁辛的,她父亲的,学长的,同事朋友的,她都看见了,唯独没有墨城的!
他像是从未在她的世界里存在过一样,消失的干干净净,他不找她,她就永远也找不到她。
不知道是怎样的勇气,言初心一边在心里暗骂着自己没出息,一边还是控制不住她的手熟练的按下那一串号码,就在要按下播出键的时候,她迟疑了,犹豫了。
楚尧见她这幅样子就来气,一把夺过手机,在言初心惊慌讶然的目光中,毫不迟疑的按下的拨出。
“嘟嘟——”电话通了,但是言初心还来不及惊喜,下一秒心猛地跌入谷底。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冰冷的女音机械的重复着同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言初心的心上狠狠划了一道。
“死心了吗?”楚尧冷冷的声音传来。
言初心抬眸看过去,对上的是他眸子里恨铁不成钢的深情,她才明白,原来楚尧什么都知道。
“对不起。”她声音很低,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不敢看他。
楚尧心软了,收起声音里冷漠的音色,放柔了下来,“你不该跟我说对不起,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我妹妹不该是这样,她一直以来都是个自信又果敢的姑娘,是我们的骄傲。”
言初心低下头咬唇死死的忍住眼中盈满的泪水,不想让它流出来,“……对不起。”她还是重复这三个字,不知道是说给楚尧还是自己。
楚尧沉沉的叹息,“你记得吗,以前你跟我说过的,她以后要是遇见爱情,你会很爱很爱那个人,但不会因为爱他而卑微到尘埃里,不要难为自己了好不好,我们会担心,我会心疼。”
卑微到尘埃里的爱情,就不再美好的炫彩夺目了。
言初心狠狠的吸了口起,控制了很久堪堪忍下那险些夺眶而出的眼泪,她抬起头朝楚尧看去,“好。”
楚尧对上她的眼,眸底坚毅的目光让他终于松了口气,欣慰的笑了。
关于孩子的事,他们谁都没有主动开口。
楚尧没有主动提,她也不问,好像都在刻意避开这个伤口,谁都不去碰触,就当他不存在就好了。
可是装不在意,就真的能够坦然任由他翻页过去了吗
言初心后来还是问了医生了,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的,凶手那一刀捅的不浅,为了保住她,只能放弃孩子。
许是心理建设的太好了,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意料之中的锥心之痛并没有如约而至。她竟然出奇的平静,很难过,但不意外,甚至有种解脱。
刚拿到验孕纸的时候,她是又惊又喜,冷静下来后只想把这一份喜悦第一时间告诉另一个当事人,可在电话一次次被拒接后,她满腔热情也随着对方冷漠决然的态度一点点降温。
最后,当她靠在床边拨通那串熟悉的号码,得到的还是一样被拒接的结果时,她就彻底死心了。
当思她还在纠结呢,留还是不留,可要是让她亲手拿掉孩子,她是狠不下心来,独自面对这一鲜活的生命,她又没有足够的勇气能承担他的未来。
现在倒好了,命运给她作出了选择,她不用劳神费心的苦恼了。
挺好的,言初心默默的在心里想着,真的挺好的,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早该当面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