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出门走的并不快,司机按照老妇人说的东拐西拐,他心里纳闷,不知道这究竟要是去哪儿,和平时老夫人要去的地方完全不一样,而且好像是每到路口的时候临时决定让他转弯,但是他人微言轻,也不敢问出口,老夫人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老爷子坐在后面,并不太在意这些事情,他的眼睛微微合着,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老夫人忽然说,“行了,就在这附近停住吧,你在车里等,一会儿给你打电话。”
司机点点头,老夫人对老爷子说,“就在这附近转转吧,走,咱们下车了。”
老爷子张开眼睛由她搀扶着下了车,他看了看四周,这里并不是什么繁华的市中心,而像是一个普通的旧宅区,他眯着眼睛细细打量,忽然想起来这好像是以前的市中心,还有很多过去的痕迹,只不过是后来城市发展的太快,建立了新城区之后,就和这里成了两个世界,老爷子更是很少到这里来了。
他的心里的生出几分感慨来,有点怀念以前的时光。
“怎么想起来到这里逛了?”老爷子问道。
老夫人心里有其他的事儿,眼珠子慢慢的在四周踅摸,对他的问题并不太上心,应付着说道:“这不是好久没有来了吗?找找以前的感觉呗!”
她一边说着,一边挽住老爷子的手臂,拉着他往前走。
在路过一家茶馆儿的时候,他的目光一凝,眼中有几分狂喜,嘴里却故作疑惑的说,“哎,你看那是谁?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老爷子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透过窗子看到坐在那里的人,他也愣了一下,再看看她对面的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坐在橱窗后面的张姐和周嫂并没有注意到窗外的情况,接到周嫂的电话之后,张姐很是意外也很惊喜。
她当然知道周嫂的身份,也知道在梁南郡那里找找一直都是说话有些分量的。
他们这些佣人也在私底下议论,对周遭是十分的羡慕,吴嫂跟在老夫人的身边就像是一个阴诡的幽灵,时刻注意着他们,让他们心里特别不舒服,除了委屈就是恨意,谁也没有羡慕,但是对周嫂就不一样了。
周嫂说明来意,是梁南郡让她打电话的,张姐的心里更加激动,立即就找了个借口和吴嫂请了假从老宅里出来。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她刚刚出了门后,后脚吴嫂告诉了老夫人,而且在她的菜篮子底部还有一个小型的定位跟踪器,老夫人之所以让司机左拐右拐的,就是在暗自看着张姐到达的地方。
周嫂也不跟她绕弯子,说了几句开场白之后直接说道:“你把详细的情况跟我说一下,昨天在电话里只简单说了几句,先生让我把详细的情况问清楚。”
张姐叹了一口气,把昨天在老宅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和周嫂说了,周嫂听了也有些纳闷,皱眉问道:“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做了这么一个决定,也没有说明是什么原因吗?”
张姐摇了摇头,苦着脸说,“正是因为没有说我才觉得奇怪呀,万不得已才想求求郡少爷,让他帮着想想办法或者,能不能跟老去人说说情?”
她一边说声音里有了几分难过,“我在老宅子那边每天都是战战兢兢的,丝毫不敢出什么差错,也不敢去近前伺候,就在厨房里做着又苦又累的活,但这些我都认了,我兄弟在公司里上班也是兢兢业业的,我们都是老实人,也指着这份工作过日子,可是突然之间就这样说,让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要说我们的确是做错了什么也好说,可是这……”
她的感觉让周嫂十分理解,都是做佣人的,谁还没点儿苦衷,周嫂叹了一口气,想着自己要不是因为跟着梁南郡,她的日子又能好过到哪里去。
她点了点头,“你把知道的告诉我,实话实说,把情况说清楚,我回去跟先生说,我相信先生会有自己的判断。”
周嫂说话谨慎,而且很聪明也沉稳,她不会大包大揽的说些什么话,到时候给梁南郡找麻烦。
更何况张姐是老在那边的人,虽然说之前周嫂对她的印象还不错,可是毕竟不是特别了解,周嫂还是有些戒备的。
张姐心里又怎么会不清楚,要咬了一下嘴唇,像是有什么事儿,正在下定决心一样,半晌,她压低了声音说:“我有一件事情,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周嫂看着她的神色,心头微微一动,立马意识到,这件事情可能是某个关键。
她不动声色抿了一口茶,又给张姐换上了一杯新的,“慢慢说。”
张姐握着茶杯,眼睛落在杯子里的水面上,她像是在激烈的挣扎。
片刻之后,她把茶杯端起来,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有一种喝酒的豪气,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低声说:“我觉得老夫人和穆医生之间的关系不太正常。”
她这话一出口,把周嫂也给惊着了,刚喝进嘴里的茶差点儿呛到,她咳嗽了一声把茶杯放上,抽出一张面巾纸擦了擦嘴,眼睛看着张姐,见她不像是开玩笑,更不像是泄私愤的样子。
但是她心里仍旧掀起惊涛骇浪,沉稳下来,周嫂才开口问,“你怎么知道的,这可是大事,不好信口胡说呀!”
张姐急急的说,“我怎么会胡说呢,我也知道这是大事的,但是我真的撞见过,而且不止一次,否则的话,我是不会说的。”
她说着伸手抓住周嫂的手,“周大姐,我知道你是好人,郡少爷也是好人,我们虽然说没有在一起共事过,但是求你帮帮我,我一个人带着孩子真的不容易,我儿子就要上大学了。我想让他好好读书,给他好的生活,如果我真的被辞退了,那……”
她说着眼底隐隐的有了水光,看得出来情真意切,周嫂并不是没有恻隐之心,但是她更知道在深宅大院里边,同情和怜悯这种东西是最没有用,也是最容易迷惑人的眼睛的,她已经看过太多太多的人心险恶。
她微微笑了笑,拍了拍张姐的手,“你慢慢说,不要着急。”
张姐迅速的说,“这两年穆医生来老宅越来越勤,老爷子的身体也是越来越不好,隔三岔五的,就给穆医生打电话,让他过来治病,有两次我看到他在给老夫人擦眼泪,老夫人眼泪汪汪的,当时那种神情……”
张姐顿了顿,“我不太好形容,但是我觉得,那一眼看过去就感觉他们俩之间不太正常,不是正常男女,也不是宾主之间应该有的样子。”
张姐读书不多,有些话她说不出来,但是周嫂却听懂了,“只有这些吗?”
张姐想了想,“有一次老爷子没有在家,老夫人说她感觉头疼,又给穆医生打了电话,我上去送东西的时候,看到他们俩正好走到房间里去,虽然那个角度看的不太清楚,但我可以肯定,他们俩是手拉着手的。”
周嫂没有吭声,她不能就这些事情发表自己的判断和言论,只能把这些一字不落的都记在心里,回去之后好跟梁南郡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两个人聊了近一个小时才把事情都说清楚,一前一后走出了茶楼。
张姐满腔的希望都放在梁南郡的身上,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次真算是孤注一掷了,如果梁南郡要是帮不了她,还把她说的那些转告给老宅那边,那她就真的是死定了。
不过,张姐觉得,怎么也要赌一把,与其听天由命,不如搏一搏。
张姐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一些菜,然后急匆匆的回本老宅去。
她一进客厅,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老夫人阴沉沉的目光,还有脸上那诡异的笑容,都让她觉得心头已经预感有些不妙。
她恭恭敬敬的打了招呼,然后想着奔厨房去,不料,刚一迈步老夫人就说道:“慢着,先别着急,我有话问你。”
张姐无奈,只能走到老夫人的面前,把菜篮子紧紧的握住,掩饰住心里的紧张,“您有什么话,请尽管吩咐。”
老夫人端起茶来抿了一口茶,慢悠悠的喝着,好像不慌不忙的样子,老半天才说道:“吩咐可不敢当,你的心大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当你的主子,我好像还不够这个资格。”
一听到她说这话,张姐就预感到不好,她勉强笑了笑,“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老夫人冷笑了一声,“不明白吗?你装的还挺像,我问你,你刚才跟谁见面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无异于就是把一切都说明了。
张姐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想到事情会败露的这么快,难道说是梁南郡给老宅打电话了?但是她有隐约感觉到不像,或许老夫人只是诈她。
她咬了咬嘴唇,沉下心说,“我刚刚见到了郡少爷那边的周大姐,我们就在一家茶馆里坐下来聊了几句,不小心耽误了时间,如果您指的是这件事,还请您多担待,我以后一定注意。”
见她这么坦白的说了,老夫人倒是有些意外,老爷子也撩起眼皮,看了看张姐,“你跟她有什么好聊的?”
张姐浅浅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老爷子您不知道,周大姐在郡少爷身边做得好,我们也很羡慕,我是想着问她有没有什么经验,也好跟她学一些,好好的在这边做事情。”
她话音刚落,老夫人就把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发出尖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