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的羁绊,宿在那画卷之上,一纸翩然,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我近日得了一幅画,是小妹从门口捡来的,画中所绘的是个娉娉袅袅的女子,仙姿动人。我将它挂在阁楼里,那里一般是我放书画的地方,这画有灵性,不知又有一个怎样不为人知的故事……
自从捡了那副画后,总觉得有些低气压,我这茶馆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监视了似的;果然,我的感觉是对的——今日天好,我上阁楼准备将阁楼上的书画拿出来晒晒,有灵性的书画不应该总是放在不见光的地方。这不就见着了不速之客:
“这不是,魔王大人吗?我这小店怎么招着您这尊躯了?”我问,他却不理会我,只是盯着一幅画看,悠悠开口:“跟我回去,莫要怄气了,是我不好,快些出来吧~”声音出奇的带着些娇气。就见我挂着的那幅画上,缓缓走下个人来。那女子娉娉袅袅,穿着一袭青纱,对着面前的人冷着一张脸,她转头向我看来,倒是对我温婉一笑。
“这几日多谢你照顾我了”女子向我道谢,我倒是有些惶恐,我没瞧出她的原身,只是将她当成一幅画好生挂着而已,哪里来的什么照顾,于是忙说不敢当。
魔王可是站不住了,见女子迟迟不理她,忙是上前拉她的手,就见女子一拂袖甩开了,他脸上顿时多了几份委屈。
“娘子~”这娇气的声音是怎么从他一堂堂魔王的口里发出来的,真是,哎呀……我不由在内心腹诽,女子听他这一声唤回头冷冷扫了他一眼,冷哼出了声,魔王一听这哼声,顿时喜上眉梢,忙是上前搂住女子的纤腰,转头看向我时又木起一张脸“我娘子这几日受你照顾,你想要什么尽管提便是。”
我一听,挑了挑眉说:“魔王,想必也是知道我这茶馆的规矩的,来着皆是客,压下个我认为你最珍贵的,我最想要的。”
“哦?你,可是赶说话啊~”他语调拖得有些意味深长,一双凤眼锐利的盯向我。感情这是在威胁我呢。
“这个,是你想要的吧?”这时女子开了口,伸手指了指墙上那副已经没了画境的画卷,又说:“这是我的原身,它,有我与他们的过去……”说完,她狠狠拧了一旁的人一下,说“还不快走,回去再收拾你”身旁的人忙是陪笑,搂着她瞬移而去。
我不由轻笑了一下,走到这幅空了的画前,啧啧起来“真是前程往事一笔勾销啊……”
“我被她所画,一笔一描,一勾一画,淡彩清墨,终塑了我身……”
她是我在这世间见到过的最美的女子,只是一眼,就再也无法忘却——一袭青纱似雾,眉眼似水般柔情,发丝轻挽,莞尔一笑,似花般美丽。她是如莲般的女子,美而不妖。我以为她一直只会是这种美,莲般的美……
终有一日,我见到了她别样的美,她带血归来,殷红洒了一地,一身青衣加杂着片片暗红,发丝随风飘扬,她不再是那如莲般的女子,她是妖,泣血的妖。她一步一印的向我走来,芳草尽红。她终来到我身前,缓缓伸手。芊芊十指皆落我身,一遍一遍轻抚予我,我见她眼角含泪,似是不舍;以往我从为见过她这般悲凄落魄。她眼角的泪终究是滴落在了我身上,头一眩,恍惚间好似听见她在轻语“你便是我,替我好好照顾他……”清醒过来时,我却看见她正随风消散,伸手想要抓住她,却只是手中一空,有的只是风而已。
我失落的转过身,一震——那镜中的女子,一袭青纱似雾,眉眼似水般柔情……这是我?猛地回身向那桌案看去,那曾是我所在的地方,可现下却空空如也……头部传来的震震疼痛,不得不让我停止思考,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向我涌来……
正是花开时节,女子一袭青衣穿在身,立于那万千古树之下,在百花的簇拥下显得格外突出,她眉眼含笑,望着还方,似是在盼人到来。听脚步匆匆,见远方人影,一男子款款而来;男子容貌甚佳——白衣胜雪,目若星辰;一把折扇自手中轻摇,腰间拦着的玉佩发出轻翠的响声……
晚春时节,落花遍地,男子与女子相对而立,男子眉目含情,女子眉眼含笑,对视良久之后,男子终于开口道:“渊儿,我做你夫君可好?”女子灿烂一笑,这笑容使得落花都失了颜色,轻语道:“好”……
十里红装,女子一身凤冠霞被,立于古树下,等着道男子来娶她;她出嫁这天,满天都是红霞,古树上开满了花……
“夫君,你在画什么?”女子满面笑意的看看男子,轻声问道。男子抬头看了看身前的女子,嘴角抑出一抹好看的弧度,伸手将女子拥入了怀里。眼神看着画道“给你再绘一个夫君,若我不再了,它便可陪着你……”听见男子的话,女子惊恐道:“夫君怎会这么说!”男子盯着画不语,良久之后才开口道:“渊儿,你我虽都是仙,可仙也有陨落的那天,如今仙界不太平,我……”男子没有在说下去,眼神深邃,把女子拥的更紧了一点,沉默了好久,才又说道:“娘子,也绘一个娘子给我可好?”听得一声叹息之后,女子无奈到:“好”……
仙界大战,男子决然的加入了这场战争,他离去那日,女子不惜耗尽灵力,只为不让他走。可终是拦不住他……
仙界大战结束,男子被打入仙牢,只因他放了魔界的王。女子知了此消息,大闹仙界,只为救他出来……
“澶渊,你大闹仙界,私放罪仙云清,可认罪?”“所有罪责,我愿一人承担”那日她被毁了仙根,血洒了一地……
她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回到了她和他生活的地方,将自己的血和灵注入进了她所画的那幅画内……这,就是我的由来。
我还记得,我那时的惶恐不安——原来我名澶渊,那女子便是我,可我……可我原先只是一幅画呀?我伴了她千年早已有了灵识,可她……我如今有了她的记忆,留着她的血,可灵识却不是她的,我到底算什么?是仙,是妖,还是只是她的一股执念而已?我跌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望着这熟悉却又陌生的庭院,不由自嘲的笑了笑;这里有他和她的回忆,却和我……与他的回忆——“你便是我,替我好好照顾他……”又是那句话,为何我的心会如此的痛!“云清,云清……”我不由念出声来,这个名字,仿佛是深入骨髓,让我悲从中来。
对,我是澶渊,我有我所爱之人,云清便是我所爱之人——他去了何处,我得去寻他!?我慌忙站起身,朝院外奔去……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是怎么想的,或许是因为那时以为这世间之因果,只有一条求解之法。现在想来未免可笑,那时的我根本就在这场情愿的因果之外,是自己执着不过,非要强加于身。
我名澶渊,非人非妖非仙,我不知我是何物;我名澶渊,我有心中执念,我要去寻他,或许到那时,我就会知,我到底是谁……
为了这执念,我找到了一个中间者,我记得那是一个血色染红了天边明月日子,我就这么遇见了他,因果,因果,我的因果——我记得我穿着一身青纱立在血色里,手里扼着一个魔族的脖颈,我问:“魔王何在?”却不等他开口,就被一种不知明的力量遏死在我的手中;我回身,就看见镏金衣摆随风轻舞,紫衣披身行走如风身子,那时我心想,好一个放荡不羁的男子,他那时长像清秀,却又带着些妖邪,一双凤眼慵懒的垂着,踏着似有似无的步伐缓缓而来。虽然如今,长得也没多老成,脸还是那张脸。
“你是魔王,怖嶸?”那时我问他,却不知怎的微微皱起了眉眼,眼里泛滥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好久未听人这般唤我了,那些小杂碎只知道一个劲的唤我魔啊王啊的,烦都烦死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尽然敢如此唤我,那么你又是何人?”他唇角含笑这么回我,轻佻的很。
“云清在哪?”我不理会他,随手一挥将死去的魔类丢在一旁,冷冷的望着他。
“云清?”他将一凤眼眯起,像是探究。
“你是——”我不等他说完,伸手便向着他袭去,他倒也不躲避,由着我向他袭来,他邪邪一笑,看似随手一抓便牢牢捏住了我的手腕,他说:“你打不过我的。”一拉就将我禁锢在了他的怀中。
“放开我!”我羞愤难当。
“那你告诉我你是谁?”他这么问我,又一转手扼住了我的脖颈。
“往是云清放你一马,如今你竟对他娘子如此不敬!”我说。
“你可不是澶渊,虽然你体内留着她的血脉,含着她的记忆,有着她的灵力,但灵识却不是她的,你,到底是谁?!”他这么回答我,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想想当年这么对我的他,再看看如今,啧,真是个“不要脸的”。
我那时被他问的一愣,又怀疑起了自己——对啊,我是谁,是何物,到底算什么,我不是澶渊又能是谁呢?我……那时泪水止不住的就向下流。他,突然将我推倒在地,许是见不得我那时哭哭啼啼的模样吧,我现在想来,哎~也真是丑死了。那时我被他戳了心窝子不由呆滞的望向他,我问:“你怎知我不是她,我不是她,又能是谁?”泪珠不知不觉间又从面上划落,声音也大的要死。想想我当年的模样,自己都有些嫌弃自己。
那时我就见他拧着眉头对我说:“云清出来时就已回天乏术;他入凡了,具体在何处我便不知了。”我在听了这句话后恢复了些光彩,我想着只要找到了云清,我就能知道我究竟算个什么东西了吧。我那时困于执念,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也没有注意到他看我的眼神多么莫名,捏了个诀就匆忙的走了……现在想来他那时就是喜欢我的,只是那时是从我身上……望另一个人的影子……
不过我两相守之后,他给我讲,那时我不知他在我走后说出一句:“终于等到你了……”原来我与他的前缘早已种下……
我与他的前缘要从三万年前说起,那时他放荡不羁,不喜束缚,时常游走于三界。一日,他觉得四下无趣,于是跑去仙界寻乐子——漫无目的的闲逛了一阵,不知不觉就寻到了一棵古树旁——他遇见了她,一个只是一眼便叫他无法忘却的女子。也就是死前的那个我,暂且这么形容吧。
女子身着青色纱衣,立于古树下显得清雅非常。他就升了挑逗之心;那时古树上的叶子沙沙作响,就像在诉说什么。
他偷偷的出现在了女子身后,抬手搭上女子的肩,女子的身影却瞬间消散了去,他从心底升起一抹慌乱之感,那女子忽然又在不远处现身,眉目清冷。
“果然是位绝色女子”他那时心想,随即露出一抹邪邪的浅笑来,女子静静地望着他,不久开口说了一句:“你不该出现于此地。”
“我……”不等他作答,女子的身影就已随风消散不见了踪迹。
今此一面之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间扎下了根;于是此后的每一天,他都会去往那棵古树所在的地域,站在离古树不远的地方悄悄地望着女子,他也不知为何他不敢出现在女子面前,他的心在渴望见到女子的同时,也在遏止他自己出现在女子面前。就这样,不知过了多少个岁月……
那天,他一如往常的来到古树边,向古树下望去,他望见了女子的微笑,如花般娇美,可这如花般的笑靥却是为另一个男子而绽放的;女子的身旁立着一位男子,那个男子身着白衣,身形修长俊美,和女子正好的相配……
女子出嫁那天,他终于按捺不住,来到了古树下对女子表明心意:“我心悦与你,你可知?”只是女子听到他的这番言语,只是微微一笑,笑中像是带着抹凉:
“你喜欢的不是我,我只是和她相像罢了……”
说到这里我倒是忘了讲了,我与她,也就是那个死去的我。乃是上古时渊一族,我时渊一族生来就有感应万物,知晓未来的能力。渊族有圣女和女帝,圣女和女帝是血脉共生的关系,我是女帝,而她是圣女。渊族圣女总是会在一定时刻献祭自己,用自己的血脉,灵力为引,迎接女帝新生,也就是我的重生……渊族女帝是不死的,我也不知自己活了多久,只是我每一次重生,都会像新生的婴儿,会受助我重生那个人的影响,而这一次受的影响是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