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馆里隐隐约约飘着淡淡的汗味，球鞋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和篮球打在地面上的“砰砰”声在室内悠长回响，听着觉得怪好听的。
星期一来上学那天老师就交代了这周五要和邻校甫新中学进行篮球友谊赛。苏九卿不打篮球，她是啦啦队里的队员。
从星期一排练到现在，已经有三天了。啦啦队的舞蹈动作并不难，再加上啦啦队里都是些有舞蹈功底四肢灵活的女孩，舞蹈基本上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苏九卿心里郁闷，她郁闷的不是要在全场300多人面前跳舞，而是郁闷着要在江辰面前跳舞这事儿。
江辰是篮球队的，已经参加比赛两年了。
江辰在高一还没有成为学生会会长时就是校队的了，参加过一届比赛，那届比赛很可惜，他们学校以51：49的分数输给了邻校。
这件事在江辰心里是个疙瘩，因为那次比赛，他中途受伤了，最后换了人，输了。
苏九卿听说过这件事儿，就决定比赛前跑去给他加加油鼓鼓劲，希望自己能给他一点力量。
温筱拉着允汐从超市回来，买了饮料给苏九卿，递给她之后两人就坐在观众席上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俩那一脸八卦相的样子被苏九卿看在了眼里，她就算有胳肢窝想都能想得到她们在聊什么。
无非就是场上那些个学长帅哥咯。
苏九卿站在篮球场边看他们打球看了一会儿，又回过头想看看温筱她俩在干嘛，却发现观众席上只剩允汐一人了。
允汐还无辜地撅起小嘴摊手耸耸肩，就好像在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我被人抛弃了。
苏九卿又狐疑地往篮球场内扫视一圈，发现篮球场内间里的储物间里头有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
储物间的门只开了一扇，有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开了的一扇门那边，露出半个人影身子，似乎在跟谁说话。
苏九卿往后面倒退了两步，往观众席走去，允汐见她走来就跟她说话：“刚刚温筱本来还聊得好好的，突然脸色一变就跑没影了，还叫我别跟在这坐着，憋屈死我了。”
允汐嘟起小嘴都嚷着，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苏九卿立马把食指靠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继续往观众席退。试图找角度看看里头那个是谁。
直觉告诉她这人一定是温筱。
允汐一脸莫名地看着鬼鬼祟祟的苏九卿，也跟着往她看去的方向看了看。
苏九卿找准了位置，仔细一看，发现里头那人的确是女的，身高仅仅达到那个男人的肩膀，跟温筱一样披着头发，穿着……
苏九卿定睛一看，米白色的毛呢外套。
可不就是温筱吗！
苏九卿吓了一跳，脸一红就往允汐那走去。
“怎么啦？你看到什么了？”
允汐近视，看了好一会儿还是认不出苏九卿看的那里究竟有些什么东西。
“温筱……在里头！”
“啊？把我撂在这就去储物间找乐子了！”允汐又咒骂了两声，“那我去找她。”说着就站起身来要走。苏九卿抓住了她，对她摇了摇头，在她耳边说：“她还跟一个男的……”
允汐一下就懵了。
苏九卿看着她呆滞的样子，紧张地摇了摇她：“允汐，允汐？怎么了？”
苏九卿喊了她好久，允汐才咬着牙骂了一句说：“原来不是找乐子，感情是跑去钓凯子了！还把我撂在这让我哪都不去，真是的，见色忘义不孝子！！”
苏九卿被她这副反应逗笑了，又转过头看了看那个露出半个身子那个男的。
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呢……
就这么排练着，星期五很快就来临了。比赛在苏九卿的学校举行。开幕式，也就是啦啦队的表演在七点开始，苏九卿提前一个小时到了篮球馆。
观众席上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看起来都很面生，苏九卿猜想他们可能是邻校的学生。苏九卿又扫视了现场一眼，发现并没有熟人在场就溜身赶往啦啦队准备室了。
现在还早，更衣室里没有人。
苏九卿把自己的啦啦队服放在柜子里，又出了更衣室往篮球队准备室跑去。
她的心跳得好快。可能是因为马上要见到江辰了所以她才那么紧张的吧。快速的心跳震得苏九卿都可以在安静的走廊里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苏九卿一路摸着墙寻找着篮球队准备室。苏九卿看到前面有一间房间开着灯，就往那边走，看见在那扇门墙上钉着刻着“篮球队准备室（1）”的字样的牌子，觉得自己找对了。努力压制住自己的紧张，靠着墙深呼吸了一次后苏九卿就准备走进去。
这时，房间内突然传出一支娇滴滴的女声。
“江学长加油，你一定会赢的！你平时打篮球打得这么好，有你这次我们一定会赢。”
苏九卿赶紧收回了差点迈出去的脚，靠在墙上听着。
江学长？不会是……不可能不可能，这世上又不止江辰一个人姓江，肯定是别人！
那个“江学长”轻轻笑了一声，那熟悉的笑声传到苏九卿耳朵里显得那么刺耳。
不可能的，男孩子的笑声听着都很像，一定不可能是他。
虽然苏九卿心里这么想，但她还是忍不住站在那继续听着屋里的动静。
“要是我们队赢了的话，你做我女朋友好吗？我喜欢你很久了。”
苏九卿在听到这句话后脑袋里突然“嗡”了一声，就像有人用锅使劲砸在她的头上一般。
声音。
声音是江辰的。
怎么可能……
剩下的屋里的笑骂声嬉笑声苏九卿不敢再听下去，捂住嘴巴努力让自己不要发出声，摸着墙一路小跑跑回更衣室。
回到了更衣室时，她已经满面是泪，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止不住的往下掉。
苏九卿怕让人发现她在哭，就把自己关在厕所里。
她靠着厕所门无力地瘫在地上，泪水蒙花了双眼。
江辰他明明都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那为什么还对我那么好？
为什么？
我们俩本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我根本就没有资格哭。
即使心里给自己找了个安慰的理由，可是苏九卿依然止不住哭泣。眼泪根本就不听她的使唤，一颗接一颗往下掉。悲伤就像发洪水时卸了闸的堤坝一样涌进脑海里。
这时她才知道原来江辰早已在某时某刻侵占了她的内心，腐蚀了她的坚定。
在此刻她一直都不敢确定的一件事却变得如此显而易见。
她真的好喜欢江辰。
苏九卿喜欢江辰。
更衣室里很安静，安静得苏九卿只能听见自己微弱的哽咽声在屋内回响。
这时几个啦啦队队员来到了更衣室，笑闹声一下充斥了整间房间。苏九卿抹了抹泪，站起身子推开厕所门往外头走去。
她现在只想到篮球馆后门的台子上吹吹寒冬里凌冽的寒风。她不想在充斥着暖气发出的温暖里逗留。
她希望这能让她冷静下来。
走出更衣室时顾白就在她的后头，顾白见她抽着身子似是在哭一样，眉头一蹙就悄悄地跟在她后头。
苏九卿开了门，风一下子全都灌了进来，吹得她浑身一哆嗦。
顾白看不下去了，上前两步抓住她的手把门关上。
“你在做什么？你这样会生病的。”顾白蹙着眉头看她，一脸责备。
她的小脸上全是泪水，就连睫毛上都带着晶莹的泪花，顾白看见了不免惊讶不已。
“你这是怎么回事？”
顾白伸出手想帮她擦眼泪，却被她躲开了。
“不，没事，我没事，我就是想吹吹风。”苏九卿努力撑起一个安慰的笑容，却不知道这笑容在顾白眼里有多么勉强。
苏九卿低下头掰开了顾白牵着她的手，开了门走了出去。
顾白赶忙跟上，抓住了她的手腕喊：“你有什么事就说啊，我不会告诉别人，更不会说谎骗你的！我帮你。”
是吗，要是他没骗我就好了。
苏九卿抹了抹泪，轻声说：“你该怎么帮我……我被骗了你该怎么帮我……我喜欢的对我根本就对我没意思你该怎么……帮我……”说到最后苏九卿的声音已变成了轻微的呜咽声，在月光下晶莹的泪珠子一颗颗往下掉，砸中了顾白的心。
“我喜欢你。”
顾白什么也顾不得了，一脱口就说了出来。
“你没人喜欢，那我就来喜欢你。你被别人骗了，我不骗你。”
顾白见她听见了他的话正震惊地看着他，就走到她面前抬起手抚去她的泪水，大手轻柔地往她后面一按，想把她带入怀里。
可是苏九卿躲开了。
他的这番话彻底把她激清醒了。
顾白居然说他喜欢她？
苏九卿蹙起眉头，低下了头道：“对不起，顾白，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但你不用说成这样。我该走了。”顾白看着苏九卿离去的背影，不知所措。
苏九卿想了想，突然站定了身子。
顾白以为她要回心转意，期待地看着她。
“顾白，我们永远是朋友吧？”
犹如一盆冷水直接浇在头顶，让他冻成冰。
苏九卿像是在询问他，但实际上跟直接告诉他他俩只是朋友没什么两样。
听似疑问句，实是陈述句。
顾白就这么目送着她离开了。
寒风吹乱头发，手指也愈渐冰凉。
他好像，和她真的没可能了。
开幕式开始了。
苏九卿一段舞蹈下来一直都垂着眸，因为她知道她一抬头就可以看见江辰，即使江辰不在她面前，她也会本能地在人群里寻找他。
而江辰一直在盯着，期盼着她能抬起头来，可是她没有。
江辰蹙眉，又眯着眼睛仔细的看着她。
没有，她一直都没抬头。
知道舞蹈结束了，江辰一路目送着她下场，希望她回过头看看他。
还是没有。
怎么回事？难道她受伤了？
怀着疑惑不安的心情江辰打完了比赛，最终以86:69的成绩胜利，江辰一个人就给队里拿了27分。比赛结束后邻校篮球队的姜队长还来找他聊天，直夸他球技好，害的他女朋友都差点没了。
江辰轻挑眉头饶有兴致地听他讲，原来是因为姜队长和一个学妹约定好他们学校要是赢了那学妹就给他做女朋友，没想到输了，并且这位学妹看到江辰的脸就走不动路，并且还说两人声音像，跟姜队长赌气说自己不要他了，要那个“江学长”，不要这个“姜学长”。
姜队长一阵好哄才把她哄到怀里。
江辰听罢笑了笑，又寒暄了几句就换了衣服背上书包离开了。
刚离开篮球馆想去找找苏九卿，一扫眼就看见苏九卿形单影只往学校教学楼走去，他就跟了过去。
苏九卿不知道为什么，想来资料室看看。
她越想心越痛，越想心里就越难过。她心酸啊，心酸着为什么江辰要这么对她？她甚至还在期望着那个江学长不是他，是她听岔了而已。
可是那声音那么像，简直一模一样，还同样都姓“江”，这样的巧合天下哪里有那么多？
苏九卿靠在曾经和江辰说话时自己靠着的窗户边，又转过头看看窗户右边的那面墙。
他就是在这抱的她。
苏九卿知道江辰不值得让她流眼泪，但还是忍不住哭了。
明明不喜欢抱什么抱啊。
她翻身靠在墙上，低着头擦眼泪，抬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
可不就是江辰嘛。
苏九卿揉了揉眼再看了看，的确是江辰。
她本想冷脸离开，可这表情还没装出来呢，江辰突然将她一带搂住了她。
她心里的坚定再一次软了。
江辰低着头，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头顶，许久才声音沙哑地道：“你刚刚跳舞的时候怎么都不抬头的啊……”江辰抿了抿嘴，顾不得臊了，“我一直在看你呢。”
说罢江辰又松开了她，抓住她肩膀上下看了看她：“你是不是受伤了啊？”
苏九卿冷笑道：“你赢了，那个女孩怎么没来找你？”
虽然她不该说的，她没身份问的，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质问他。
渣男！渣男啊！
江辰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他从没见过她冷笑，他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呵，”苏九卿盯着他的眼，面不改色地道，“你还以为我不知道？你明明有喜欢的人了，还一直这样对我。”
“你这样我会，我会误会的……”苏九卿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脸痛哭了起来。
她怎么能那么卑微，那么单纯？她才是被骗的那一个啊，为什么她要说这么卑微的话！
再怎么哭也不能在他面前哭，不值得啊！但她忍不住，还是在他面前痛哭起来。
江辰一脸莫名其妙，想了想，才发现原来是姜队长那事儿。
她误会他了啊。
江辰好想笑，但他还得安抚面前这个捂着脸痛哭的小女生。
他弯下身子看着苏九卿，苏九卿知道他在看她，以为他要做什么，就张开手指从指缝里看他。
江辰看她动作软了，就拉开她捂在面上的手，帮她擦眼泪。大拇指划过苏九卿的脸颊，苏九卿又一次脸红了。
江辰看着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由得笑出声。
苏九卿看着他开心的笑，心里越发的扎疼。
“笑什么！你以为我这幅狼狈样很好笑吗？”苏九卿气鼓鼓地抓住他给她擦眼泪的手，怒目圆瞪地看着他。
江辰觉得她发怒的样子真真像极了发怒的小母猫，怜爱地把她拥入怀中，跟她说了“江学长”和“姜学长”的故事。
“最后那只小母猫跑了，还以为她的猫老公抛弃她了，所以还不理他，一个人哭得死去活来。”
苏九卿知道他是在说她，听得脸都红了，从他怀里撑起身子，抬起头看见他一脸戏谑的样子，咬了咬唇，仍是倔强地说：“你这个只是故事！”
随后又小声嘟嚷了一句：“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心里已经信了。
说清楚了，其实就是她苏九卿不够信任江辰。
或者可以说是自己太卑微了，一直认为自己配不上他，或是没有资格跟他谈恋爱。
爱情来临时人们就经常这样想。
自己不够好，人家怎么好，自己是不够看的，人家却是台面上的一枝花。
殊不知情人眼里出西施，要是那人喜欢你，纵使你缺胳膊少腿还是天生脑子不灵光，他还会喜欢你。
喜欢是真真不讲道理的东西。
江辰笑了笑，搂着她走到窗边。
今晚的月亮特别的圆。又白又晴朗，有好多的星星跟在她旁边转。
有些挤不到月亮身边去的星星，就默默的在远处挂。
苏九卿看得痴了，眼睛里就只剩那月亮。
“江辰。”
“嗯？”
苏九卿在他怀里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好一会儿，认真的说：“我喜欢你。”
经过刚刚的痛哭后她才发现她有那么喜欢江辰，她喜欢他在演讲台上严厉的样子，也喜欢他在她病床前担心地看着她的样子，也喜欢他在酒店里头看着城市霓虹灯忧伤的样子。
他害羞脸红的样子，他站在酒店门口目送她走时的样子，他抱着她时满足的表情，他拍买钢笔时沉思地神情。
还有他笑的样子。
她通通都喜欢。
他的喜怒哀乐，行跑蹲坐，都是她喜欢的样子。
她不应该早恋的，更不应该跟一个才认识了2个月的人表白的。
但她知道，她喜欢他。
她喜欢他，不会变，只喜欢他。
江辰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里偷笑，却又故作严肃，松开了她的身子：“为什么说这种话，作为学生会会长我不该早恋。”
苏九卿迷茫地看着他，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
可委屈还没灌满她心肠呢，他就又欺身上来将她按在墙上说：“不过学生会会长是那个江学长，我是这个江学长。”
说罢亲亲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又温柔地看着她。
“我喜欢你。我也喜欢你。江学长江辰喜欢苏九卿。”
苏九卿被他那一吻和他这些话给迷了心，只是愣愣地点了点头。
江辰又将她带入怀里，紧紧地抱着她，恨不能将她揉入怀里让她钻进他的心。
苏九卿被他抱得疼了，小手推开了他：“疼，别抱那么紧。咱们看月亮吧。”
江辰笑着点点头，这回就温柔地抱住了她，站在窗前和她一起看月亮。
“九卿。”
“嗯……”
“后天星期日，一起去郊外野营可好？”
苏九卿把头埋在他怀里蹭了蹭，“怎么突然想到要去郊外？”
“我想多陪陪你，见见你。”
苏九卿红了脸，抬头看着月亮半晌才道：“那就去吧。”
“不过得带上我朋友！”
江辰知道她担心他乱来呢，笑了笑道：“好……听你的。”
江辰顺着她的目光也举头望向空中那轮圆满的月亮，清白光辉淳淳，润着江辰的双瞳，他满目月色，心中思绪万千。
他有多少年没好好看过月亮了？
从十二岁那年开始，已经整整七年了啊。
妈，我有多久没见你了啊。
妈，你看到了吗，我知道你一定看见了的。
儿子很幸福。
儿子有苏九卿，就会很幸福。
我知道你正在月亮上保佑着我们呢，看着我们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