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爆竹实在无法入眠,与前一阵子南园被封禁闭不同,这次却是有大难临头的压迫感。
“我该如何下手?如今只能指望老夫人了,先不讲丞相如今不在府中,平日里我与丞相也说不上话,丞相不在倒也好,
只怕他回来后,二夫人的处境会更艰难......”
记得前几日二夫人刚帮他向戚府做了说客,买下了城郊三十里外那处荒无人烟的山谷,不知丞相是否能念着他们夫妻的旧恩旧情,护二夫人周全?
“喂?又在愣什么神呢?”
槐公子不知何时站在了树下。
“唉!没什么......”
爆竹实在不想开口。
“我以为你会留在南园,毕竟平日里表现的如此重情重义!”
戴着面具的槐公子轻巧的翻身上树,稳稳的坐在了她身侧。
“你不懂,我若也被关进园子,二夫人就彻底没救了。”
“你?......你又能帮上什么?”
“不知道,但是她们信任我,我就要尽力而为。”
“不自量力!”
“就算我不自量力吧,事到如今,垂死挣扎也好,奋起一搏也罢,反正不能坐以待毙。”
“哼!这疫病得的好,你这小院子周围都无人来此,倒也落得清净。”
“你这人怎么这么会说风凉话啊?倒是得瘟疫的不是你!”
“自然不是我,我也不会蠢的患上那种病。”
槐公子背靠树干,翘起二郎腿,俨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
爆竹没有理他,她也没心思理他,任他自说自话。
“唉!你今天怎么如此沉默?”这次换面具下的男人沉不住气了,刚才在树下就听到这丫头一直唉声叹气,似天要塌下来一般。
“别烦我!待我随我家主子一起奔赴黄泉了,这树就成你一个人的了,彼时你还不逍遥自在?”
“我可没赶你走,不过这话说的倒是动听!”
“哼!”相处半月下来,她已深知此人的脾气秉性,怪里怪气,非常人所能及。
“诶......”槐公子到底受不了平日里如知了成精般的爆竹,今日如此安静。
“什么事!!!!”爆竹濒临爆发的边缘。
“你就没觉得,你家主子这病患的蹊跷吗?”
“蹊跷?谁患绝症不会认为自己患的蹊跷?每个人都会抱怨老天呀!怎么这般不长眼!”
爆竹没好气的回话。
“疟獗病的潜伏期不长,一旦患症几乎很快便会显露,史书记载,周国疟獗病例中,都只在干旱高温闹灾荒之时频发,
这平日里风雨不沾,日光不候的二夫人,怎么就平白无故的忽然染上此病了呢?”
“这个我也想过,可是几位御医逐个问诊,都无一例外确诊为疟獗病。
而且二夫人的症状,也确实与疟獗病相似。”
“相似?只是相似,你们就这般认命?”
“我们.....我们没有认命......”
爆竹心虚的反驳道,虽然她嘴上说的好听,但在天灾人祸面前,还能有什么办法?
“一晚上就听你唉声叹气,耳朵就快听起茧子了!”
“那你有什么高招啊?说来听听,不要只会在这里数落我!”
“我倒是知晓一种古毒,中毒后的症状与疟獗病很像,我曾有一位好友,就因为中毒后被误诊为疟獗,耽误了救治,
才失去了一条性命。”
“什么古毒?”爆竹顿时来了兴致。
“此毒来源于东洲仕杞国,一种名唤厌世香的花粉,只要它与任意一种药粉相结合,便会引发毒性,先是食欲不振,再是精神萎靡,
接着下半身红肿溃烂,上半身失去知觉,最后渐渐窒息而死。”
“这种症状真的和疟獗病好像......”
爆竹喃喃道。
“不过它与疟獗还有几处并不相似,只是很少有人察觉。”
“是哪几处?”
“你明日找机会验查你家夫人症状,是否吻合以下几点。”
“你快讲.......”
“瞧她的双腿,紫色脓包中是否有血块结痂,其二,看她的腋下是否长了黑斑,其三,
摸她的四肢是否冰冷无温,而脚底却滚烫似火,其四,闻她的鼻息是否伴有阵阵花香。
如果四处全中,那便是中了厌世香的毒。”
“如果只中一处或有一处未中呢?”爆竹问道。
“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真的需四处全中才可?”
“当然,都说了疟獗和厌世香症状很相似,有一两处病变相同也说不定。”
“好,明天我就去南园叫她们仔细瞧瞧!”
爆竹觉得似乎看了一点希望。
“如果是中毒所至,可有救治的办法?”
“这厌世香虽不似疟獗那般凶猛,但是中毒之人,十有九不活。”
“什么!!!!!!”
“为何大惊小怪?”
槐公子倒是不以为然。
“那不是......还有一个人活下来了吗?”爆竹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千万不要告知我是因为那个人中毒未深。
“因为那个人是误诊,他是得了疟獗死的。”
“滚!”爆竹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愤怒,大声吼道。
“好了好了,告诉你.......”
槐公子摸了摸自己脸上冰冷的面具:“有一种方法,说是可解其毒,
在崝姜国与郇車边界,有一片冤海湖,此湖边的沼泽旁,长了些许卞冤草,可解厌世香的毒。此草花期只在初秋,且只半月有余。”
“这草哪有卖的?”爆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自己去沼泽里采。”
“那还出的来吗?”
“卞冤草的确存在,我小时候有幸见过一次,那次去沼泽摘草的二十个人里,只有两个回来了,
他们还是踏着同伴的尸体才得以冲出沼泽。”
“什么?尸体?!!!”
“知道为什么那片湖叫冤海湖了吗?因为前去采摘卞冤草的人太多了,但大多都死在了沼泽中,
况且那湖与沼泽有一半是属于郇車国的,除了要谨慎脚下的泥潭,还要当心郇車将士随时飞过来的的利箭。”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爆竹木讷着一张脸:“直接告诉此毒无可解不就得了!”
“你这丫头,莫要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先走了,你在这慢慢想吧。”
槐公子跳下树去,头也不回,该说的他都说了,就算她知道了解毒方法也无济于事。
爆竹一人在树上坐到了天亮,一夜未眠,在东园似半尸似的晃悠了一上午,
才回到她的小院里睡了一觉,反正李管家没给她安排活,也没将她临时分配到别的园子,
确切的讲,她与西园和北园那些恩怨闹的全府皆知,而却又得老夫人庇护,所以李管家便也将她撂在一旁,
任她自己选择了。
夜晚,爆竹饿着肚子爬了起来,跑到厨房胡乱煮了些面,便急吼吼的奔去了南园。
南园门外都被木头定死了,只留了个洞,用作平日里下人向里边送些食物和药材。
就连一丈多高的围墙都给加高了。
“大夫人动作可真的快啊!”爆竹感叹道,她怎么不趁早给二夫人打副棺材挂门口呢?
西园大门几步外,有两个侍卫看守着,爆竹认出他们,就是上次关禁闭上被老爷派来那两位。
“你说这二夫人是不是扫把星啊,听说从她嫁进府后,府里就没有片刻安宁过......”
“可不是吗?真不知老夫人是怎么想的,这突发瘟疫,还不赶忙送出府去。”
“我可不管,若几日后真的暴出瘟疫,宁愿差事不要了也不会在这里守着。”
“当然不会,到时老爷就把里边这位抬出府了,肯定不会留在府中的,他同意,府里那几位夫人还不答应呢!”
“这男人八卦起来倒真是略胜女子几分啊!”
爆竹趁着夜色,偷偷溜到围墙外,爬到拐角那棵大榕树上,踩着树枝学了三声鸡叫。
不一会,豆南阁的门便打开了,如玉向院子里张望了一圈,才瞧见趴在树上的爆竹。
“来了来了!”她小声答应着。
“如玉,快点,外人有人巡逻呢!”
“快了快了。”
如玉踩着脚下的坑坑洼洼,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墙角跑。
“你听着,我说的话你必须记住!”
“什么?”
“你回去现在立刻回屋查看夫人的身体,一,看她腿上的紫色脓疮中有没有血块。”
“血块?”如玉蹙起眉头。
“你听我说完......”
“哦.......”
“第二,看她的腋下长没长黑斑。”
“嗯......还有呢?”
“第三,摸她的四肢是否冰冷而脚底滚烫。”
“嗯嗯嗯......”
如玉捣蒜似的点了点头。
“最后,闻她的鼻息吐气,是否伴有微微花香。”
“好,我记住了!”
“快去,我在这儿等你!”爆竹赶紧摆摆手,目送着如玉屁颠屁颠的跑回了房中。
不一会,如玉又跑了出来,只不过这次似乎显得更为慌张。
“对,对......”如玉喘着粗气道:“夫人腿上的脓疮中却有血块,四肢冰凉但脚底很烫,腋下长了些许黑斑,
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细闻鼻息也似有阵阵香气。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夫人可能是中毒了,并不是患了疟獗!”爆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还真让那个槐公子给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