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鸿离直接抱着冯清歌上了马车,扶华低着头站在马车边。
“主子,张凤元的兵已经进了嵊州城。”扶华瞥了一眼殷鸿离如同挂了冰霜的脸,正了神地说道。
“嵊州侯府的人全部绑了,崔尚楼父子押往青州,连着景华楼之前查到的那些事儿一并交给赵承乾,由他处置。”殷鸿离语气虽冷,心中的怒火却极盛,一步跨上马车。
车内足足垫了六块毡子,殷鸿离小心地将冯清歌放在毡子上,双目满含怒气地看着冯清歌。
“旁边有图兰配的药能暂时压制毒性,还有一套衣裳你自己换一下。”
冯清歌能感觉到殷鸿离是真的生气了,待他到前头驾马后,冯清歌才撑起身子,将药丸吞下去,身上的热意好容易才降下去许多,拿出一旁的包袱,里头是一件半长的鹅黄色袄子,上头用金线刺得是淡粉色牡丹花,下身是同色的荷叶裙,马车空间狭小,她勉强能穿好衣裳,也顾不上是否得体了。
“你……你要带我去哪里?”冯清歌踯躅了半天还是开口问道。
没有任何回应,前头只有马车声,以及鞭子抽在马背上的声音。
在京城被赵承泽掳去时,她以为大不了一死已保清白。但这一回呢,他们二人关系非比寻常,若是因她而生了嫌隙,万死也不能相抵。冯清歌忽地低下头,心里乱成一团麻。
马车忽地停下,殷鸿离掀开帘子深深望着她,轻叹一口气说道:“先下车吧。”说着伸手将她扶了出来。
冯清歌抬头一看,是一所独门独户的小院。
“这是早几年我在嵊州置的一处房子,先进去歇着,正好我有话要对你说。”殷鸿离言语间没有什么表情,率先往里头走。
穿过垂花门,又经了长廊后,殷鸿离推开屋门走进去,冯清歌跟在后头,一进去便被一股力气拉进温暖的怀中。
“冯清歌,你知不知道我真的非常非常生气。”
“是,我知道。因为我,影响你和萧景夙的情谊。”冯清歌说完咬住自己的下唇,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
殷鸿离因她说的话愈发气起来,狠狠一拳敲在旁边的桌上,将茶盖震到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我是气那些嘛?我是气自己,为何不在你身边,你每每置身险境,我都只能拼尽全力去救你,若是哪次我赶不及怎么办?”殷鸿离说着,一直冰封的脸上才露出一丝裂痕,眼睛里是懊悔的情愫。
冯清歌有些发愣地看着他,刚刚她听到了什么?
殷鸿离见她不说话,还一脸不明的样子看着自己,忍不住双手轻捧住她的脸,准确地吻住她的唇,比以往每一次都要温柔。
冯清歌本就吸了情毒,哪里经得住他这样撩拨,双颊红成天上的彩霞一般,玉臂不自禁地环住他。
殷鸿离察觉到一丝不对,立即止住亲吻,将她压在怀里,只听冯清歌轻声娇喘着。方才一时情迷,倒是忘了冯清歌的毒,好在她有几分定力,不然岂不是害了她。
“你……”殷鸿离轻抚着她半散着的头发,忍着心中的冲动。
“我没事。都是我自己不小心,一次一次让你为我担心。”冯清歌软软地说道,她的眼睛不由又湿润起来,这近一个月,她的眼泪比往常多了许多。
“景夙的心意我看得出来,我的心意他自然也明白。没想到即为兄弟,连眼光都是一样的。你这样的好,我只恨不能早一日娶你为妃,容不得他人再肖想。”殷鸿离目里含情,说得既直白又满是情意。
冯清歌的脸红扑得厉害,靠在他肩上愈发不肯抬起头来。
“赵承德本就不信我,他倒是想依靠着南都,私以为景夙的母亲到底是先皇的亲妹,只可惜景夙母亲枉死。这回倒好,以你的婚事来换取景夙的投靠,怕也只有妇人能想出的了。”殷鸿离谈及前头的事情一副不屑的神情。
冯清歌从他怀里挣脱开来,又退开两步,冷笑道:“能想出这般主意的,除了薛太后不做二想。我不能再耽搁了,必须早日回京。”
“你回去就不怕她们再对付你?”殷鸿离皱起眉头。
“父亲虽赋闲在家,到底是先皇亲封的威武将军,我倒不信她们能随便寻个由头就处置了我。倒是你,下一步预备如何?”冯清歌轻问道。
殷鸿离看着她忽地一笑,说:“我自然与你一起回京去。”
“你们两个都回京去,怎么都不管本王了。”萧景夙说着话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莫图兰。
莫图兰一走进来便走到冯清歌跟前,将她按坐在靠窗的罗汉榻上,学着张大夫教得那般把起脉来,仔细查看一番才轻舒口气,对着冯清歌说道:“图兰奉世子命去为萧王爷解毒时才听说冯小姐也中了毒气,心上不由担心,恐怕这毒气再触发先前的流意蛊,好在不过是普通的情毒,威力虽大却胜在小姐吸的不多,容图兰再熬碗药喝下便能痊愈。”
殷鸿离听她说完,神色间也轻松了些,朝着莫图兰笑了笑。
“你这个丫头倒是有些本事,咱们身边还就不能少了你。”萧景夙吃了药丸已经压住毒性,只等莫图兰再配药解毒,这会子恢复神智又开起玩笑来。
莫图兰却是不苟言笑地看了他一眼,轻说道:“承蒙王爷夸奖,只不过若是王爷小心些便不需要图兰费心了。”
一句话引笑了冯清歌,殷鸿离也跟着她笑起来,唯有萧景夙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还能和女子真计较不成。
“怎么说,你是随我们回京还是回南都去?”殷鸿离收了笑问道,脸上神色看似随意实际却有几分肃然。
萧景夙照旧无所谓一笑,回道:“薛太后不是一心想要见本王吗,那本王怎么也得去一趟。少在本王跟前一口一口我们的,当本王好性子是吧。”说到最后一句,萧景夙脸上虽带笑,眼睛里却隐着几分不快。
冯清歌因他说的话,更显尴尬,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忽地问道:“华瑶呢,救出来了吗?还有魏子渊呢?”
听他提及华瑶等人,殷鸿离冷哼一声,说:“两个不能护主的人要了有何用,我将扶华留在你身边。”
冯清歌立即回绝道:“不,扶华必须跟在你身边,你用惯他的,而华瑶我也是用惯了的,是我自己不当心,怨不得别人。魏子渊是我派他做了其他事,也不能怪他。”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人都在外头,若不是魏子渊发现你失踪,立即去平洲找我,也不定能赶来救你。”殷鸿离无奈而又宠溺地朝她一笑。
冯清歌心里虽甜,面上却淡淡地说:“这么说来,巧文去找萧王爷时,魏子渊已经去找你,而他习武自然比巧文更快。”
“的确如此。”
“那个下毒的人已经被他们拿下了,你预备怎么处置?”萧景夙实在是听不下去,他们这一言一句地,宛如互诉情话一般,丝毫不将他放在心上,他不能再忍下去,必须打乱他们。
“丁梨?抓住她了?”冯清歌果然被分住了心神。
“人已经关在侯府的地牢里头,那有张凤元的兵守着,扶华亲自去看着。”为防丁梨再脱逃,他可是打断了她的脚筋的,殷鸿离却不预备说与她听。
***
侯府地牢。
冯清歌知晓丁梨关在这里便立即请殷鸿离带她过来。
地牢用的不多,现下却关了不少人。冯清歌一眼扫去,都是侯府的家眷奴婢。
崔氏一瞧见冯清歌就疯了般冲到牢柱那,伸出手就要拉扯冯清歌的衣裳,被冯清歌堪堪避过。
“清歌,清歌,好侄女,都是姑姑的错,姑姑一时想茬了,你快请世子息怒放我们出去吧。啊……”崔氏恨不能将头伸出牢柱,只可惜她身子肥大,半张脸都伸不全。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姑姑做出那些事来的时候可想过我是你的侄女。”冯清歌冷淡地说道。
“你……死丫头!你不放我出去,你祖母不会饶过你的,你是要气死祖母吗?你这个不孝女!”见软的不行,崔氏又破口大骂起来。
冯清歌终于看向她,眼神里是极冷的怒气:“姑姑说得有趣,你做那些蠢事时可曾想到祖母,她老人家那样的岁数还经得起你这样折腾吗?说不孝的只会是姑母,而不是我。”
“你……你……”崔氏一气之下竟抽噎起来,又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起来,“冯小姐饶命吧。我们侯府这么些人,这几日还服侍过你的这些人,你忍心问她们罪责吗?”
冯清歌倒没料到崔氏也是有些心眼的,竟打起这样的主意,笑得愈发轻巧起来,扫了一眼牢里,关的那些个奴婢都抬着一双期翼的眸子望着她,除了一人。
“姑母多虑了。侯府崔家做的事自有皇上做主,清歌管不了这些。其他不相干人等,我同样管不了,要怪只能怪她们生在侯府,该恨的也是你们这些作恶多端的主子。”
崔氏一把拉过那个低着头的人,逼她跪下,指着她对冯清歌说道:“你说我们作恶多端,那欣彤呢?欣彤可曾害过你,还屡次救你,你难道不该报答她嘛!”
“母亲!你做的还不够错吗?还要多说什么。平日里欣彤便劝过母亲,守着眼前的侯府过日子便好,您偏要听祖父的挑唆,他是男子自有期盼,您是后院妇人,您参和里头做什么呢!”崔欣彤声色俱厉地说道,那昂起的下巴是不惧的倔强。
冯清歌心上不由震撼,她从前以为崔欣彤直率,却不知原来她自有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