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鸿离相貌极为英俊,美名全京城皆知,自然最吸引这些妃嫔小姐的目光,只是他眼神并不往她们那看,便完全看不到那些女子眼底的爱慕之意。
“昭华公主到!”
有小太监大声回禀,众人跟着皇后看过去,只见昭华公主在宫女麽麽的簇拥下走至跟前。
“母后千秋,昭华早起便去上国寺敬了香,愿佛祖保佑母后凤体康健,仙颜永驻。”昭华公主一袭素妆,在繁华盛开的御花园里难免显出几分单调,只见她向皇后行了一礼,神态十分柔顺,“儿臣回来的匆忙,不曾回宫更衣,母后可不要怪儿臣失仪。”
昭华公主自丧母后,几乎便算是养在皇后膝下,平日里又哄得皇后顺心,自然颇受宠爱。
“好孩子,你这番孝心定要感动上天的,本宫怎么会怪你,快些起身吧。”皇后一脸笑意地将昭华扶起身,二人相视一笑,倒真是一副母慈女孝的模样。
“咦,这是清歌妹妹吗?”
冯清歌一听叫自己名字,心下不由一沉,面上却半点不能显露,只能笑着行礼道:“冯清歌见过昭华公主。”
“妹妹这身衣裳真是华美得叫人移不开眼,昭华记得这料子母后那也有一匹,不过不是这个颜色,是靛青色的吧。”昭华公主走过来围着冯清歌转了一圈,若她没有记错的话,这种料子合宫也就几匹,她那得的还是次一级的料子,这冯清歌哪来的好东西,叫她心底既疑惑又嫉妒起来。
皇后不曾作声,她身边的掌事宫女香鸳笑着回道:“公主好记性,娘娘这确实有得了一匹。”
昭华公主有意勾起众人对她的衣裳来处好奇,而冯清歌偏偏不作声,既然不会有人明问,那她自然要装作听不懂。
“香鸳,你回去将本宫的那匹料子赐给昭华,叫针织坊的人做身最时兴的衣裳,样子一定要先给公主过目,得叫公主满意才行。”皇后一贯节俭,对他人也不甚大方,这番安排倒叫昭华吃惊,忙行礼谢恩。
殷鸿离闲闲地站在一边,似乎并未看向这边,实际却一直关注着冯清歌的一举一动,连她环佩撞击的细微声也不愿放过。从那日在冯府见她穿过殷红色单罗纱衣裳,他便一直想再寻一匹这样的料子,果真叫他寻到这样一匹,她容色绝佳,这样挑剔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却显得出尘如仙女似的,行动间单罗纱飘逸自在,愈发显得身姿轻盈。这料子可是他通过景华楼的渠道寻来的,宫里谁想查也查不着。
“清歌,你这身衣裳的确是好看,只是今日穿确实显眼了,姐姐倒要提醒你一句。”苏雅琴不知冯清歌的用意,见她这身衣裳已屡次引起皇后她们的注意,担忧她叫皇后不喜,便小心提醒道。
冯清歌点了点头,对着苏雅琴一笑,回道:“姐姐的好意,清歌明白了。以后定会注意些的。”
是啊,也只能日后注意些,现今总不能去换了衣裳吧。苏雅琴也知多说也是无益,只心底疑惑起来,冯清歌平时举止既知礼又识大体,不是这般要出风头的性格。
“皇后娘娘,儿臣还有些事要向父皇禀报,就先行告退了。”赵承乾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也引得其他人的注意力转移过去。
赵承乾温煦如风,虽不是多么受宠的,但也是正经皇子,听皇上吩咐办事的,若能做三皇子的正妃,来日做个一府王妃也是极不错的。是而诸位小姐见着赵承乾不免多方打量,这是在皇后眼皮子低下,就算多看几眼也是堂而皇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既然如此,你就去吧。稍后宴席早点过来也罢。你皇兄今日也不知在忙什么,却是不见人。”皇后并不喜欢这三皇子,又恰因他最不受宠,也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是他那下贱的娘总是一副柔弱无骨的模样,叫她看了就生气,平日里没少找由头责骂过。
三殿下一走,殷鸿离几人再留着也有些不方便,便也告了退。
这下御花园里只剩一群妃嫔小姐了,三殿下一走,定北世子一走,这满园的花似乎也跟着失了颜色。皇后的兴致尚可,众人又打起十二分精神陪着。
香鸳听吩咐回宫找纱料去,林慈恩谄媚地陪在皇后身边,以手搀扶着皇后逛园子,那模样便如同掌事宫女一般,原先熟知她的几位小姐,低头窃笑起来,折腾半天还是跟宫女一样,平白失了身份。
“娘娘,当心脚下的石子。”林慈恩眼见皇后脚下有块小石子连忙伸手去捡,皇后却脚步不停,正好一脚踩在她的手上,痛得林慈恩叫出声。
皇后忙收回脚,有些不喜她的咋呼,“你也是的,到底是王爷身边的人,怎么这么莽撞。本宫这一脚若是踩崴了,你担得起责任?”。
吓得林慈恩连忙跪地求饶道:“娘娘赎罪,慈恩不是有意的。”。
“好了,起来吧!别叫人笑话了。”皇后十分不耐地摆弄着头上的金钗,继续向前走着,林慈恩赶紧又搀扶起来。
冯清歌见林慈恩这般伏小做低的样子,倒不觉得鄙夷,她原便是这样的人,忍辱负重,为得还是自己的需要。皇后当她是绵软的羊,却不知是头能反过来咬人的狼。
“阿秋听闻冯姐姐的绣工了得,母亲总说我技法太过生硬,待姐姐有空,阿秋能否去冯家向姐姐讨教一二?”大学士之女顾得秋走到冯清歌身边,低声说着,又对着一旁的苏雅琴笑了笑。
冯清歌有些不明白她的用意,谁家府上没有绣娘,技法不佳自有绣娘教,怎么倒要向自己请教。冯清歌只是笑笑,并不曾回应她。
顾得秋有心相交,自然装作不知冯清歌的搪塞,只是继续笑着。
“清歌妹妹的绣工极佳吗?怎么顾小姐倒要向妹妹请教。”前头走着的昭华公主已然听见她们的言论,转过头来问道,这叫顾得秋无法回答了。
“公主说笑了,清歌的绣工不过平平,想来是顾小姐过于谦虚,又对技法攻克十分乐衷,所以才想着切磋一番。”冯清歌回得不失体面,叫昭华一时也抓不住什么不好。
偌大的御花园逛了一大半,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皇后便叫人先领着各府小姐归置休息,她先回宫更衣,待会还有皇上安排的宴席。
华瑶扶着冯清歌绕开众人,在湖边立了会儿,很快便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你撞见柔嫔何事了?可要紧。”殷鸿离虽是简单一问,表情却十分关切。
“话倒没有什么要紧的,无非是想叫梁润青嫁给四皇子。”冯清歌与他隔着些距离,昨日景华楼传了信给华瑶,在宫里有什么想要的便到湖边,自有人来接应。只是冯清歌没想到居然是殷鸿离亲自来了。
“四皇子刚赶回京城,他这些时日私下动作倒是不少。景华楼已经盯住他了。”
“烦劳景华楼帮我查一个人,柔嫔身边的侍卫。”冯清歌面色沉静。
“查他做什么。”殷鸿离有些不明。
只见冯清歌红唇微启,一字一字缓缓说道:“柔嫔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嗣,而深宫内院,唯一能有机会的就是侍卫了,所以我要查他。”
“好,景华楼会去查的。”殷鸿离虽然震惊她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又这般确定,但是他什么都没有问。他相信她不会平白无故地说出这样的话。
华瑶待殷鸿离离开,才上前站在冯清歌身边说道:“小姐怎么倒和世子的关系比往日里好上许多。”
冯清歌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是因为我们想的目标差不离,暂时互相利用罢了。”这话虽然不曾叫殷鸿离听到,但是冯清歌自己说完,却忍不住在心底叹息一声,自己怎么这般无情起来。
果然华瑶听这话,眉头也皱了起来。她看不懂小姐的心思,但是世子的心意是明明白白的,他就是因为喜爱小姐,才一次又一次救小姐,不惜暴露身份,不惜动用景华楼的力量。
主仆二人也不再说话,又立了片刻,便有宫女来请。
冯清歌一进长春宫,便寻着苏雅琴身边坐下。
“妹妹去哪里转了,我找你许久倒是不见你。”苏雅琴以帕子覆面低声说道,“刚刚昭华公主又和皇后提及你了,你可注意些,也不知她安了什么心思。”
冯清歌默不作声地笑了笑,扫了一眼正坐在主位上的皇后,她这会正与瑞平长公主攀谈。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瑞平长公主往她这里一瞧,友善笑着,冯清歌也回了一笑。
“皇上驾到!”太监尖锐的声音一响起来,众人纷纷离了座位,跪地行礼。
跪在地上不能抬头,只觉着有强力的步风从身边划过,若干双脚往眼前一过,最突出的便是那双金黄色鞋屡了。
“诸位平身吧。”声音透着些疲惫,却依旧不失威严。
冯清歌跟随众人起身,往主位上看去。只见一花白头发的男子穿着玄色对襟长袍,他的容色虽显老态,眼角边已生皱纹,但眼睛里的精光依然显露,威严叫人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