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图兰扶着已能下榻走动的莫多吉到议事厅时,殷鸿离等人已经坐着等候。
莫多吉一走到殷鸿离跟前就要下跪,被殷鸿离止住了。
“多吉的这条性命多亏了世子,若不是世子,多吉与那些跟随的人就要一命呜呼了。”莫多吉此刻脸上的感激之情倒不像是伪装出来的,当时情形有多么紧张,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了解,他又如何不感激。
“本世子也没想到莫族长竟会需要我们定北王府相救,这些年虽说白利族总是有意侵犯,父王却是钦佩莫族长的坚韧,只是此次莫连城这招釜底抽薪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啊。”殷鸿离说的话极有内涵,既不动声色地夸了莫多吉,又将莫连城的行径再述说一遍。
果然引得莫多吉愈发愤恨起来,手上的拐杖狠狠地瞧在地上,骂道:“那个胆大妄为的小子,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来算计我。当年他不慎摔马,还害得我被族里人责骂,我只当他真瘸了,谁知他竟躲到那些林子里,这么多年都没有露过面,也不知都做了些什么。”
“莫族长可知道火药?”殷鸿离没有过多兴趣听他说那些陈年旧案,只是淡淡地问道。
“这……这多吉确实不知,还请世子告知。”莫多吉一脸茫然,看上去也不是伪装的。
殷鸿离站起身来,走到他跟前,笑着说道:“火药就是一种粉状的,借火点燃却有摧毁一切的效用。”
“摧毁一切?”莫多吉愣住了,不确信地又问道。
莫图兰似乎想到什么说道:“是不是黑色的,一堆粉末的,我在山上采药时看过一回,是从一个木桶里露出来的。难道是莫连城做的?”
萧景夙接过话来说道:“莫小姐见得那黑色粉末应该就是火药,你看到的那一个木桶的量怕就能炸平族长的整个屋子。”
莫多吉惊地合不拢嘴巴,莫图兰沉默着不说话。
“莫连城设的陷阱里就有这些啊!多吉记得在那些挖空的地里有这些木桶放着的。”莫多吉想到当日脸色不由苍白起来。
殷鸿离眼神里带了一分悲凉看着莫多吉父女二人:“若是真的掉进深坑里去,触动火药的引线,怕是整个密林都会炸平。咱们也就不能在这里谈笑了。”
莫多吉一想到自己死里逃生,嘴上禁不住哆嗦起来,又要给殷鸿离行礼,被他搀扶住。
“莫连城与你们白利族情分单薄,不然如何做得出残害同族的事。西北与白利族是年年小战,再几年大仗又有什么意思。莫族长你看看你的子民,他们过得都是如何,你就这么大的城池却要容纳这么多人,你们可想过以后如何。眼下倒有个好办法,且听萧王爷说来。”殷鸿离说着指了指萧景夙,他向来负责压制,而景夙自然是怀柔。
冯清歌静坐一边,喝着茶听殷鸿离与莫多吉一言一句,如她所想一般,既叫他害怕,又让他不得不服气,倒是他这般心机能做出的事,唇边不自觉露了一丝笑意。
“王爷请说,多吉愿意听着。”莫多吉又是一脸虔诚的样子。
“西北城,包括南都对白利族开城,你们的人可以来我们这里做买卖,或者以劳力换取钱财,总之足够养活自己,甚至你们的家人。不过但凡进来的人均要在户司挂了牌子,持有我们发放的户牌才能在城池里头行走生活。而白利城,我们南都会派专门的建匠来为你们重新盖上房子,一应费用由我们来承担,包括我们那里的种植技术等等你们都可以学。”萧景夙一边走着,一边将他的想法娓娓道来。
殷鸿离坐在一边听他说着,朝冯清歌看了一眼,便见她也看向自己,忙露出一个笑颜。
莫多吉被萧景夙说得眼神大亮起来,眼珠子不停转着,若是真的如此,那么族人的生活怕是会好上许多,他竟有些不敢相信起来,嘴上不禁说道:“真的如此吗?”
“这般好的条件,我们白利族需要付出什么?”莫图兰皱着眉头问道,萧景夙所说的她也十分心动,只是她到底冷静一些。
萧景夙笑了笑往位上一坐,倒见冯清歌走了过来,眼神里带着绝对的笃定,唇边是淡淡的笑意,轻说道:“只有一点,日后便是白利城,而无白利族了。”
“你是叫我们向大昭投诚?”莫多吉的眼神终于变了,他若是答应了,族人要如何看他。
冯清歌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不是向大昭投诚,是为了你们自己。这些时日我们一直在你的族长屋子里待着,你的族人如何看你已经不重要了,而能否带着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才是重要的,难道家中的劳动力不停地对外征战就是他们想要的吗?我想殷世子和萧王爷只说了互通来往,可没有说派兵驻守,这里还是你们白利族的腹地。”
殷鸿离听着冯清歌说的几句,深觉得既有理,又足够吸引人,连他都想叫好起来。眼见莫多吉的脸色变柔许多,只听冯清歌继续说道。
“莫族长,以西北的兵力,就算倾覆整个白利族也不在话下,此番若不是因定北王爷去北部支援带走大部分人,而莫连城又使了阴谋诡计,你以为白利族如今是什么处境呢?”冯清歌的脸色虽是柔和,眼神里却是十足的冷静,她句句说在在场的众人心上,令他们不由叹服。
莫多吉学着大昭的礼仪,双手交握着向冯清歌连连摆着,深呼一口气说道:“真是想不到,冯小姐说得如此在理,叫多吉不得不服。既如此,多吉自然配合世子和王爷。日后白利城便是西北与南都的后花园。”
萧景夙被他这个说法逗得笑出声来,直言不讳道:“莫族长就白利城如今的景致,要称做后花园还为时早了些。”
众人听了大笑,连莫图兰也不禁笑了起来,莫多吉闹了个红脸。
殷鸿离整顿人马出发的那日,做了两件事,第一放出先前被锁在牢狱里的青壮年士兵,当着满城人的面慎重宣布莫多吉为白利城首任莫督令,人群中有不服气者却见围着的西北兵不敢多做动静。第二带走了莫图兰,既是为了冯清歌解毒,也是为了有个人质在手,不过莫图兰自己也是十分情愿,她正想出去见见世面。
只是临走前,莫多吉拉住殷鸿离一番耳语,引得几人好奇看过去。
冯清歌骑马与殷鸿离并行时忍不住问他:“莫多吉与你说了什么?”
殷鸿离薄唇一咧,满满的笑意回道:“莫多吉说我既带走了他的女儿,就得负责她的婚事,可不能耽误了她。”
一句话说得叫冯清歌脸色一变,眉头跟着皱了起来。
殷鸿离恍若未见,继续说道:“我已经答应他了,莫图兰是他最疼的女儿,自然得让他放心……”
不待殷鸿离说完,冯清歌双脚一击马肚,马儿便向前快跑起来。殷鸿离见他这样不觉乐得笑了起来,他的清歌这是吃醋了啊。
“你还是别笑了,她若是伤心生气了,本王可不管跟你什么情谊,定要向她表明心意。”跟在后头的萧景夙打马而上,对着殷鸿离冷笑着说道。
殷鸿离回头瞪了他一眼,回道:“你还是趁早收了那些心思,你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机会。”说完打马追着冯清歌而去。
萧景夙看着他们的背影,唇边的笑意渐渐收住,眼神里流露出几分不舍与疼痛,心里却在说着,冯清歌你可知道本王并不是开玩笑的,若是……可惜只怕真的没有这样的可能。
“图兰前几日便说了,王爷需要服用一些纾解的药,例如逍遥草,清心汁之类的,对王爷这种病症最是有用。”莫图兰凑到跟前来,十分认真地说道,眼神里是对药材的喜爱之意。
萧景夙被她突然说出的话呛得咳嗽了起来,便听莫图兰继续认真地说道:“还得加上一味止咳的甘草,最是润肺。王爷放心,图兰一定会治好你的。”
萧景夙不由有些哭笑不得起来,这个莫图兰单纯认真的模样叫他不知如何应付起来,只能忍住咳嗽,尴尬地笑着,半天才问出一句:“图兰你多大了?”
“图兰有十五岁了,比冯小姐略小一些。”莫图兰认真地回道。
“十五岁了,在我们那早许了人家的,你可曾许了人家?”萧景夙促狭一笑,果见莫图兰脸腾得红起来。
“你……”莫图兰脸色大红,想说什么又想起他的身份,一时不知如何回复,哑口无言地骑着马。
“本王可没空再逗你了,本王得看着他们点,免得他们做出什么有失身份的事。这冯小姐虽然比你略大一些,一样都是未许人家的。”说着策马追去。
莫图兰听出他又调笑了自己一番,气得拉了马绳,引得马儿原地转了几圈,却不知如何解了心中的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