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澜芮见皇后的脸色越发难看,着急的上前一步问道:“这比赛为何没有岚均小姐,这是谁定的规矩?”
众人咋舌,都看向章岚均,见她表情不变,带着几分坚定的说道:
“娘娘,岚均自幼酷爱习武,对诗词一窍不通,没必要参加这比赛,况且每年章家办宴我都不在,今年回来也是为了给家里母亲分担,办宴头绪繁杂,岚均已经十分局促,哪还有精力置身其中呢?”
章皇后虽保养的好,可其实已快到而立之年,入宫前长兄憨直,对她宠爱有加。进宫三十年皇帝又一直对她尊重有度,因此地位并不动摇,遇到最大的烦恼便是宠妃请安的时候晚了几分这类的问题,因此在处理情绪上仍带着几分孩子气。
听了章岚均细细解释,却依旧板了脸不做声。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持。
元昊禛素来知道母亲脾气,他对章岚均虽没有男女之情,可毕竟从小认识,见母亲让她为难也是有几分愧疚,便开口:
“母后,岚均虽没有参加比赛,可却是今日的评委之一”一边上前挽了皇后的手臂,继续说:“你若是再板着脸,岚均妹妹拿我出气,给我评个倒数第一,儿子今日这面子可怎么捡?”
一句玩笑话,看似贬低章岚均小气,实则隐隐透着他和章岚均关系匪浅,到了可以互相拆台的亲近关系,却是在皇后心里给章岚均解了围。
果然,皇后听元昊禛如此说,脸色缓了过来,也笑道:“你这番话倒是贬低了我们两个,你可知道你母后现在也是评委,你得罪了我们两个,今日注定要下了面子了。”
一边说,一边往上首走去,手微伸到章岚均面前,岚均会意,赶紧屈身扶住皇后娘娘,心里不免松了一口气。
“姑姑,我让人给您上我从东边带回来的最好的烟雾茶。”
“嗯。”
皇后无奈,但也心疼自己今日带来的彩头,有苦难言,本以为用来今日赐给章岚均的,用作她和元昊禛大婚时候的陪嫁,现在看来....她环视在场的这一群小姐....
就算是不给儿媳妇,也不能随便送出,她需得周全考虑一番,再定下人选。
“那就继续吧。”皇后微笑道。
众人又稍稍恢复了情绪,上前去看那几幅诗。
选来选去,最终选出了五个,实在无法评出前三,便交给几位评委定夺。
皇后示意秋云姑姑和章岚均一起看。
只见左边第一幅,是元昊萧和容千华的作品,以风信子为题。
幽谷携来韵不群,隔窗初透发清芬。
几时燕语衔春到,且把诗心寄白云。
众人叫了一声好,尤其是后两句,二皇子对的实在是妙。前两句是描写风信子的不俗的香气,后两句却引申到了思念之情,结尾将感情寄托给白云,实在是点睛之笔。
秋云姑姑暗暗点头,又去看下一幅。
接下来是容颜华和武成侯的诗词,以山茶为题。
丹砂点雕蕊,经月独含苞。
既足风前态,还宜雪里娇。
这两句将山茶的风流姿态描写个十足!果然是容颜华配武成侯,皇后也不免打量了两人一番,她对容颜华早有耳闻,元书女的请封还是昊禛去帮她呈前的,那事之后她是打探了这个女孩的家世性情的,可先得回来她生母云氏的消息,皇后便不再派人去查了。
不管什么性情,是个庶出,还有那样的一个娘,嫁给昊禛是想都不要想的。今日一见,倒是没想到是这样一幅风流姿态。
长的也是较弱病气的样子,跟那个蒋氏....皇后目光移到了容颜华头上戴的石榴玉钗上,心里暗暗惊讶,那头面是前些日子昊禛让小厮来从她这里讨的,当时只说是讨三幅头面送人,皇后知道他定是送姑娘,只是不知道人家姑娘喜欢什么样的,便想了想,准备了一套石榴红玉的、一副淡雅的点翠的、一副浑然天成的白珍珠的。
如今,这石榴红竟然戴在容颜华的头上,难道昊禛真的对此女有意?
皇后娘娘心里暗中警惕。
她哪里知道,三幅头面,送的是三个人,还都不是意中人。
容颜华隐隐觉得皇后娘娘在打量她,不觉得心里激动起来,自己到底是将这些人比了下去,哪怕不与元昊禛一组,也能吸引娘娘的注意。
她嘴角微翘,一只手抬起去微微抚了抚那石榴玉钗,又是大片的白色玉臂露了出来。
..........
秋云姑姑点评道:“这一组虽是将山茶的样貌、神态、风流艳丽的品格表现了出来,可是与第一组相比,少了些诗词应有的深度,算是不足之处。”
容颜华脸僵了僵,武成侯倒是没所谓,一边悠闲地喝着茶。
再看第三个,便是金元玥和蒋平之一组,诗题是六月雪。
花期长久雪常在,获得朝兰更多爱。
爱在潜移默化中,也如栀子心亦白。
这首诗是借诗传情,表达了两个人都是内心纯粹、感情真挚长久之人。
只不过结合上蒋平之的身世、蒋家的遭遇...容千华看了看蒋平之,是她将蒋庸泽送进大牢,按理说他应该是恨她的,可是今日见了面到此时,蒋平之连看都没有看过容千华一眼,不免让容千华心里暗暗惊叹。
就像他写的“爱在潜移默化中”,是不是正说明他是一个感情内敛、情绪控制较好之人呢,爱可以细水长流的表现、恨也可以长久的忍耐不发.....
皇后见是蒋家的人和金家的人,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说道:“我倒是觉得此前看过的三个,这个为最后了。”
秋云姑姑有点尴尬,这..二皇子的比不上,可怎么也比武成侯的要强很多了吧,情景交融、寓情于景,让人读着便心里动容....
章岚均笑了笑说道:“姑姑的眼光自然是高,要我看倒是三个都是顶顶好的了。我们还是继续看吧,哪一个都比我写的好,我要好好学习一番。”
话题是揭了过去,金元玥脸色不免白了几分,早前家里将宝押在了贵妃身上,势必要得罪皇后,还好父亲身为丞相,为官没有半点出错,否则哪还有立足之地,不禁感叹靠谁也不如靠自己.........
“快看看大皇子的吧,定是文采极妙。”章岚均笑着说。
元昊禛和容君华这一组是睡莲,睡莲虽然优雅,可是花意不够积极热情,其实很是难写。秋云姑姑信步上前,将那纸展开,徐徐念道: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姑姑沉吟几分,待看到下一句,神色大变,眼中现出惊艳之色。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妙啊,妙啊,果真妙极。”秋云姑姑的情绪感染了周围的人,大家虽没有她的造诣,可也能觉出此诗不凡。
章岚均着急的说道:“姑姑快来参评一番,怎么个妙法儿?”
秋云姑姑笑着说:“这前两句本中规中矩,可这后两句如此相对,意境就完全不一样了,整首诗写活了。”
元昊萧笑着说道:“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是说女子采莲的场景,将莲摘下,见莲青郁,水波荡漾,显得整个人都温柔起来。而后面是说将莲采下放到袖中,莲心却红了起来...看来不是这莲心红了,是这姑娘的脸红了吧.......”
容君华听言微微低头,像是默认了此言,脸色也微不可见的有点发红。
这后两句是元昊禛对的.....
元昊禛只看着容君华一副柔情脉脉的样子。
“正是如此,二皇子好才学。”秋云姑姑赞道:“且这诗里虽没有明确的‘绿’的字样,可上半句却传达了碧波清清,绿意丛生的场景,和那下半句的红正好对应,这个‘红’便是此诗的诗眼了,既点出了花的颜色,又说明了姑娘相思的心意,这首倒是不好超越了。”
众人都纷纷赞同,皇后的眼神便定在了容君华的身上。
藕色长裙,白色窄边菱花细腰带,长发如瀑,却装饰并不多,祯静素雅的气质,看似是个小家碧玉。
“这是谁家的?”皇后侧头问向澜芮。
澜芮与一旁问了几句,有些惊讶之色,回到:“娘娘,是容家的嫡女,好像...才9岁。”
皇后讶然,再看向那女孩,身量修长,与旁边的容千华、容颜华几乎差不多高,这会儿正微笑着,这般年纪的话,已经算是同龄人中有几分气势的了。
容家倒不要紧,元昊禛喜欢也不要紧,纳进来做个妾侍也就是了,只不过看着元昊禛的眼神,她心里沉了沉,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看着一个姑娘。
不知这姑娘的心大不大,小小年纪,一个员外郎的父亲,还是从商起家,竟也敢打起了皇子妃的主意?莫不是看了容千华赐婚了皇子,自己便也觉得有了把握?
皇后心里念头频频闪过,这边却继续看那最后一组,以百合为题。
最后是户部侍郎的嫡女,苏圆芷和工部侍郎的嫡子关天晗,也就是关英丽的嫡兄。那诗写道:
方兰移取遍中林,余地何妨种玉簪;
更乞两丛香百合,老翁七十尚童心。
只听“扑哧”一声,却是两人同时笑了,容丽华和关美丽互相望望,又各自笑起来。
关天晗是关美丽的表哥,他们关系素来亲近一些,关美丽便直接说道:“天晗表哥,你今年不过十八岁,怎的就写出七十老翁这样的话了,怪不得舅舅家里常说你少年老成。”
话音刚落,容丽华接话道:“也不是老成,人家不是说了,尚—童—心吗?”
众人便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关天晗性格稳重,又见笑他的多是各家的妹妹,便不在乎调侃,一旁的苏圆芷?附和起来。
“好了,笑也笑了,我们总归要有个结果。”秋云姑姑将话题拽了回来。
章岚均开口:“若依秋云姑姑的评判,这咏莲应排第一、风信子第二...第三.....”神色犹豫。
“这六月雪感情真挚、这百合才思活泼,倒是不分伯仲,若一定要选一个的话,我认为——”秋云姑姑意有所指,还是金元玥这一组稍好。
“我认为,当然是百合花这一组更妙。”皇后娘娘打断了秋云,徐徐的走到众人中间。
“不仅比六月雪妙,这前三甲的位置我看也要换一换。”
皇后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