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知道他的顾虑和担心,像蔓草一样,不是一天生长起来的,而是年年岁岁时时刻刻羁绊着他,烦扰着他。
可我就是听不得这些,不让他说半个字来假设他有病。
好半晌,他终于不说了,搂着我在他怀里紧了又紧。
我窝在他的怀里,稍稍平复了一下,“机率多大?”都不敢抬眼看他,生怕他发现我满眼的恐惧和凄惶。
“什么机率?”
“你得这病的机率。”
唐煌抿着唇垂眸,对上我的视线,又垂下眼帘,“我前些年拜访过国内国外的很多这方面的专家,对这个病的遗传概率和遗传性向选择都还没有定论,我奶奶遗传给了我爸,却没遗传给我姑姑。”
“你还有个姑姑呢?亲姑姑也是你奶奶跟老爷子亲生的?”
“是!”唐煌笑着揉了揉我的脑袋,也是问的太明显了。
“我那姑姑有些脾气,在老爷子娶第二位奶奶的时候,就生气跟家里断了来往,早年在温哥华结婚生子了。我去年还去探望过她,现在也五十几岁了,健健康康的。”
“也就是说,她一直没事儿,所以你也很可能没事儿对不对!”我眼睛亮亮的。
唐煌绷着唇角不说话,他大约对这样yes或no的选项都已经心累了,也是,这么多年了,他一定被这样未知的、不可追溯的生命结局折磨够了。
“没事儿,你会没事儿的。”我喃喃着。
“对不起,这一切都不该是你来承受的。”
我鼻子一皱,“混蛋!不许再跟我说对不起。”
“好。”
我拉着他的手,把他的掌心附在自己的小腹上,唐煌的手僵得要命,竟然还是抖的。
抬眼,再次对上他深邃幽深的眸,我到了暗涵在这表面的波澜不惊下的,恐惧,愧疚,和不舍。
他不是不爱孩子,对这个小生命不是没有期许。或许,他比任何一个男人都期待自己做爸爸。
“余果……”他刚要张唇开口,我就抬起手指按住了他的唇。
“唐煌,你爱我吗?”
唐煌深呼吸出一口气,“怎么会不爱?”
“你回答我。”
“爱,爱得不能再爱!”
这个答案已经超过了我的预期,我的心里暖得发疼,手指划开,扶住他的脸,视线蒙上了一层雾色。
然而,我的心里却无比坚定。
“我们把他生下来吧。”
唐煌皱了一下眉,“余果!”
我向他挑眉。
“可是……”
“我不管!”我的声音陡然拔高,他倒是没有立刻反驳,脸上的哀伤却更重了几重。
“唐煌,我不后悔爱上你,我也很庆幸你当初在那种情形下选了我做了你的新娘。
以前,你那么理智地避着我都没避开,还说你不后悔这样的避无可避,那么现在我也一样,爱你,爱得不能再爱。
我想跟你生个孩子!”
“你明知道不可以。”他肃着一张脸说。
“没错,要是我提前知道这些,我或许会听你的考虑当丁克,但是,现在既然他已经来了,那么不管未来如何,也不管你和我们的宝宝能陪我多久,我都要抓住眼前的每一分每一秒,在我们的有生之年,做最幸福的人。”
唐煌眼睛里掬了一把泪,努力没让它流下来,隐忍得像个白痴。
“你这个小白痴!小傻瓜!小疯子!”他哽咽着骂我。
我都觉得他是在夸我,嘴都快咧到耳后了。
“答应我!唐煌!”
“好。”唐煌郑重地开口。
他终于答应了。
我笑着哭了。
他擦着我的泪,说,“今天我跟老爷子在书房里说得就是这个事儿?”
“他明知道你跟孩子可能会有病,还想让咱们生下来?”
唐煌点头,“爷爷这辈子三个女人,最疼得就是他的原配,我奶奶,虽然我没见过我奶奶,也没见过我爸,但也能从他这么多年对我的怜惜和偏爱里感觉得到。
不管唐之姚怎么不甘心,怎么觊觎这份家业,他都要固执地把我推到唐氏总裁的位置上来,可能他觉得我坐在这里,就是我爸坐在这里了,我爸坐在这里了,就是他和我奶奶共同坐拥着,这个他引以为傲的商业帝国一样。
他这么固执得想要你把孩子生下来,说到底还是为了他跟我奶奶得以血脉代代相承吧。”
真看不出来,老爷子跟狄云筝玩得那么荒唐的人,竟然这么是深情?呵呵!
唐煌见我不以为然,“知道为什么是狄云筝吗?”
“啊?”我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见过爷爷锁在书房的保险柜里有一张照片,是我奶奶的,跟上大学的时候的狄云筝简直一模一样。”
“蛤?还有这样的事儿!”
这样就可以说得通了,遇上一个跟自己挚爱的亡妻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偏偏自己还有权势,有这个本事把人留在身边,难免会做出些魔怔疯狂的事来,是让狄云筝招架不住的,不得不委身于他吧。
这么说起来,狄云筝的种种不甘心,不安分,也就可以理解了。
“在想什么?”唐煌摸了摸我腰上的软肉问。
我才不告诉他觉得狄云筝可怜了呢。
“我在想老爷子要给我的那十几个亿,老娘马上就成富婆了!”
唐煌气笑了,“小财迷!”
他站起来,“你去洗个澡,我给爷爷回个电话。”
“嗯,记得他答应了的,十几个亿,不能反悔哟!”我打趣说。
不到十分钟,唐煌回了卧室,让他一进门就看见我现在床前,身上只套着一件黑色的丝绸睡衣,长发披肩,现在灯光下,摆了撩人的造型。
“余果?!”
唐煌怔住了。
我也就是嘴巴放的开,其实骨子里还是个乡巴佬,在这件事情上大多是他猴急猴急地占主动,我这个样子,对他绝对是很大的刺激。
“干嘛?傻了?”我冲他娇笑。
“干!”
这个流氓!
他走上前来,我抬起双臂圈住他的脖子,低低地开口,“老公,我要你……好好爱我!”
唐煌手抬起来,扶住我的腰身,低头注视着我的脸,直直的眼神,好似是要把我的每一个轮廓都牢牢地记在心里,让我好不自在。
“你不是要干吗?别,别老看着我呀!”我惶惶地说。
他不曾像平时一样揶揄我,低头,吻下来。
“今晚,我要你做最幸福的唐太太。”他魅惑的声音弥漫着我整个悸动的心房。
第二天一大早,门铃就响个不停。我往唐煌怀里拱了拱,“谁啊?大清八早的来敲门,连个电话都不提前打一个。”
唐煌皱了皱门,“你睡你的,不用它就是了。”
但是最终困神没能敌不过门外的夺命call,我套上地上的丝绸睡衣起身,唐煌一把拉住我的手腕,“你打算穿成这样去开门?”
“呵呵,没有,我就是从门禁里瞧瞧是谁。”
“那也不行!”
他一把把我拉回大床上,自己捡了衣服起来了,他这边去开门回来,我也找来衣服穿戴整齐了。
他就占在主卧的卫生间门口看我洗漱。
“谁啊?这么没眼力界儿?”我一点刷牙一边口齿不清地问。
“老爷子。”
“啊?他老人家怎么过来啦?”我吐掉漱口水问。
唐煌嘟囔了一句,“闲的蛋疼!”
靠!他说他爷爷蛋疼,可是,“他老人家精力那么旺盛,会闲?”
唐煌一副“你狗胆包天,你等着”的表情,让我心塞,“咳,是你先说的。”
“嗯,本来就是。”
什么就是了!
外面就听老爷子已经招呼上了,“这都几点了?两人还腻歪呢?”
我操,这个为老不尊的,果然是闲的蛋疼!
我赶忙擦了把脸出去接驾了。
“爷爷,你怎么来了?”这才发现跟他一路的还有老宅那边的保姆李婶,李婶手里拎着个保温壶。
我这才怀孕四十来天,不用这样吧。
“老爷子让我给你炖了个老母鸡。”李婶直接把保温壶送去厨房了,“我可是找了在隔壁凌家做工的乔阿姨,要了一只她从老家拿来的土鸡,炖了一宿呢。”
呵呵,还好不是把狄云筝带来砸场子的。
“让你费心了。”我赶紧说。
“都是应该的。”
应该吗!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老爷子冷眼打量了唐煌一眼,笑眯眯地问我,“昨晚上这小子打电话,说他准备留下这胎了,可把我高兴坏了,小余果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把这头倔驴搞定的?”
我难为情地笑笑,“主要还是您昨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都说到他心里去了,就是当时没消化,回来稍微一想,他就想通了,哪里还用得着我费心。”
这马屁拍的我有点脸红。
我脸一红,老爷子就暧昧地一笑,“我懂我懂。”
懂个屁!
他以为人人都跟他似的,一言不合就啪啪呀。
“那什么,这么早,你们还没吃早饭吧,我去给你们煮个面?”
这边,李婶已经主动地端着碗出来了,“我们吃过早餐来的,来,余果,趁热喝。”
“对,余果你喝,让唐煌一会儿上班的时候路上垫点儿就行。”
唐煌两手插着裤兜,凉凉地呵了一声。
“我想着你二叔二婶说得有道理的,李婶是咱们家的老人了,用起来可心可意,从今儿起,就让她过来专门照顾余果了,你三婶那边儿你也甭去了!”
“不用吧!我这才一个多月……”
“你们不懂,前三个月可不能大意了。”李婶一副过来人什么都懂的姿态。
“那也不能从老宅直接抢人过来呀,爷爷你用惯了的人,可舍不得手。”
“老宅那边再找个人就是了,我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好伺候的,不是还有云筝呢嘛,就这么说定了。”
我……
唐煌……
说好了过过二人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