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冷月揉碎了纸条，目中冷光连连。
凌轩悠然冷笑道：“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他父皇实在太过宠着老四了，他已经疯了。竟然在这种时候完全不顾大局地想要除掉他和冷月。
而，他的好父皇，大概也是老糊涂了。
年纪越大，胆子反倒越发小了，曾经目光远大的帝王，如今也却变成了一个鼠目寸光的胆小鬼。
“后天的万寿节，想必应该会很精彩。”安冷月挑眉看向凌轩。
她知道凌轩之前肯定有安排，不过，今日过后，这场戏应该会更精彩许多。
她也有“礼物”想要送给皇帝陛下呢，只是不知道老皇帝能不能够承受得了。
凌轩淡淡一笑，道：“想来应该不会让你失望。”
本来，他并不想闹得太难看，不过，他的父亲和兄弟们并不感谢他的仁慈，只觉得他软弱可欺。
既然无人领情，那他又何必再手下留情。
不知道是不是折损的人手太多，回京的路上，他们再没有遇到袭击，一路风平浪静。
将于兆国一行人安置在鸿胪寺后，安冷月和凌轩便再次赶去皇宫，向老皇帝复命。
“儿臣/臣参见父皇/皇上。”
“快平身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老皇帝这一次对两人的态度倒是出奇的和善。两人的膝盖还没接触到地面，老皇帝便忙不迭地叫起了。
两人也不喜欢委屈自己，老皇帝叫起，便直接站了起来。
这次差事，凌轩才是主要负责人，安冷月起身后便识趣地往旁边一让。
凌轩同时默契地开口，将一路上发生的事情简洁快速地复述了一遍，“幸好儿臣与安将军还是完好地将于兆国使团迎进了京城，总算没有辜负父皇的期望。”
他的语气非常诚恳，眼神中却透着若有若无的嘲讽。
老皇帝看在眼里，只觉得心里发堵。他隐隐感觉凌轩应该知道了什么，却又觉得不可能。
这个儿子以前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老皇帝觉得，就算他有所隐藏，手中的力量也不可能大到那种程度。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他只好装作大发雷霆的模样，怒道：“查，必须要彻查，朕倒要看看是什么人竟敢这么大胆。在京郊之地刺杀朕的皇儿，这是在向朕挑衅啊！”
“皇上圣明。”一直不动如山的安冷月突然抬头接了一句。
她发誓，这句话自己真的是发自内心的。
按照她对四皇子的了解，老皇帝随口一说的这句话，说不准还真就猜对了那个疯子的心思。
在安冷月看来，四皇子近来对老皇帝不满挑衅的小动作已经越来越多了。
只是老皇帝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不愿意往哪个方向去想罢了。
不过，或许他潜意识里已经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冲口而出。
老皇帝被安冷月的话又噎了一下，顿了顿才道：“朕听说冷月你为保护于兆国太子受伤了，伤得可严重？你放心，朕以下旨张太医暂时驻守将军府为你疗伤。张太医最擅长外伤疗养，真知道你们女子都爱美，有张太医出手那就放心便是，绝不会留下半点疤痕。”
“谢皇上恩典，臣只是受了些皮肉伤并不打紧。”安冷月瞥了皇帝一眼，装作恼怒地嘟了嘟嘴道：“本来臣是不会受伤的，都怪那于兆国的太子，刺客杀过来的时候，他竟然冲上前拽住了臣的胳膊。”
老皇帝打得好算盘，在凌轩面前说她是为了别的男人才受了重伤，摆明了就是想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嘛。
虽然知道凌轩肯定不会上当，但她心里还是不舒服。
她不高兴了，自然不会让那让他不高兴的人继续开心。
“于兆国狼子野心从来不改，这一次突然派遣使团出使我国定然有阴谋。臣觉得，说不定这次的刺杀就是于兆国的人呢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呢。否则，虞子洲身为一国太子，怎么会那么窝囊，竟然还被刺客吓得尿了裤子。”
安冷月大大咧咧的一番话，让老皇帝的脸都绿了。
她半点不担心老皇帝会降罪，反正她在老皇帝面前向来是大大咧咧，没什么心眼儿的形象，她干脆就直白到底了。
老皇帝不是说喜欢她这样的性子吗？不知道现在他还能不能喜欢起来了？
安冷月在心里冷笑。
老皇帝忍不住黑了脸，恼怒地训斥安冷月道：“冷月休得胡说，好歹是一国太子，岂可如此轻辱。若传出去，旁人岂不是要说我国之人太过无礼？”
安冷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臣说的可都是实话，传出去就传出去，反正丢脸的不会是我。况且，臣只在皇上您面前说说罢了，又不会到处去说，怎么可能会传出去呢？”
她疑惑地看向老皇帝，仿佛无心地问道：“难道皇上您身边还有信不过的人吗？”
老皇帝顿时又被噎住了，他自然不能说自己身边的人不可信，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嘛。
只能道：“朕就是怕你嘴上没个把门的，在别人面前再说漏了嘴，若是因此闹起来，两国面上到底都不太好看。你心里有数便好。”
他早就听安插在安冷月和凌轩身边的人说，于兆国的太子对安冷月似有倾慕之意，屡次放出豪言，要娶安冷月为太子妃。
加上四皇子这几天不停地在他耳边撺掇，他便禁不住生出了一个主意。
安家这些年来在民间的威望越来越高，已经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但，也正因为安家的声望太高，让他投鼠忌器，无处下手。
如果安冷月成了于兆国的太子妃，就站在了东裕的对立面，安家的威望必然一落千丈，那么他岂不是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安家的兵权收回来了？
至于损失两员将才，老皇帝并未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安长逯和安冷月领兵的本事却是十分高明，但朝中其他将领却也不差。
没看他们离开西北边境这么久，西北依旧安安稳稳的吗？
事实证明，西北并不是离了安家人就不行了的。
江山代代出人才，总有人能够替代安家人。
没想到，安冷月竟一下子变得滑不留手起来，完全不往自己的陷阱里走。
老皇帝心下烦闷，但到底是老狐狸了，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又变成了那个慈祥和蔼的长辈模样。
笑眯眯地对安冷月道：“好了，无论如何，你护卫有功，朕该重重赏你才是。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朕可是难得大方一次，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臣只想向皇上求一件事。”安冷月微微一笑道。
金银珠宝良田美玉她都没什么兴趣，银子够用就行，多了就是个数字，没有任何意义。
她还是喜欢实在点的东西。
“哦，是什么事？说来听听。”老皇帝心中有些警惕，并没有立刻答应。
安冷月也不介意，她只是想趁机给老皇帝再添一次堵罢了。
“臣只求皇上找出凶手后，能将他交给臣，臣要将那凶手千刀万剐。”最后四个字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无端有种阴森的味道。
而她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老皇帝。
老皇帝恍然有种感觉，安冷月的意思是想把他千刀万剐。
他心中狂怒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暗暗生出一抹恐惧。
说到底，他想要除去安家，就是怕安家会生出篡位的心思，夺了自己的皇位去。
凌轩淡淡地推波助澜道：“父皇仁慈，不忍施加如此酷刑，却不知，有些人越是姑息心就越大。必要时，还是得用重刑才能起到震慑的作用。”
他抬头看了老皇帝一眼，一脸诚恳地道：“父皇若实在不忍，便由儿臣替您分忧吧。当日曾有刺客逃走，儿臣派人跟踪，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想来不久就能将凶手绳之以法了。”
老皇帝心中不由一凛，他很清楚，那些回来的死士都被老四给处理掉了。
任务失败，又已经在对手面前露过面的死士，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但是，他却并不知道，凌轩竟然派人跟踪了那些死士。
他发现了什么，可有发现老四？
想着，老皇帝心里禁不住起了杀机。
安冷月和凌轩何等敏锐，老皇帝身上杀气一现，两人便感觉到了，心里暗暗警惕着，面上却仍旧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好在，老皇帝的脑子还没有糊涂到底，知道安冷月和凌轩刚刚立了功，若没有合理的由头便处理了两人，对外也不好交代。
况且，再过一日便是自己的万寿节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杀人也不太吉利。
年纪越大，他便越是怕死，但凡有一点可能威胁到自己的风险，他都不会去冒。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驳回了凌轩的请求，“你刚刚从外头回来，奔波了这么许久也该累了，回府好好休息便是，这件事朕自会安排人好好彻查。”
凌轩面上有些失望，却并没有坚持要求。
见老皇帝似乎暗暗松了口气，心中又忍不住哂笑。他父皇年纪大了，倒是越发天真起来了，他明着不能查，难道还不能暗地里查吗？
想要随便推出一个替罪羊来搪塞他，也要看他同不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