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同样是马车中,岱云迷瞪着两眼浑身觉得酸痛,坐着云霭他们的马车已经摇摇晃晃了行了几天,平日里除了方便也不让自己下车走动,而且好像还在自己的饭食里加了什么东西,只要自己稍微有运行源力的动作,便心脉麻痹,运行不得。“这些人到底要把我带到哪里啊,爷爷去哪了?为什么不来救我?”岱云心里暗暗发苦。
忽然间,岱云听着车外仿佛有了嘈杂的人声,他扭头偷偷从车帘里瞄了一眼,外面路旁有了一些商铺,有来来往往的贩夫走卒,应该是某处小镇,此时日头已落,看样子是今晚要宿在这里了。“坏东西,看什么看!”耳旁响起一声娇斥,回过头,是那恬儿正板着脸盯着自己,岱云不敢再看,便低下头,继续发愣,也不知道这恬儿跟自己有什么仇,无时不刻得盯着自己。
终于,车辆停了下来,钟一向云霭一礼说道:“老师,暂且稍候,我跟荆山师叔下去打点,今晚咱就歇在这里吧。”说完便和荆山两人下了车,招呼其他族人跟客栈一同卸货,定房间。
“…老爷爷。”岱云见此时车里就剩一老一少与自己三个人,这老者看着待自己还是较为友善的,在这些人里地位也很高,岱云想着套套近乎,这会有单独相处的空间,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问了。
“嗯?”云霭微翕的眼帘张开看向岱云。
“老爷爷,你们到底需要我做什么…虽然你们都说我是株州人,因为此那个荆大叔跟这位妹妹好像还很不喜欢我…但我记得自小就在牙山那里长大,跟着爷爷放牛打猎为生,我真的没有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岱云终于鼓足勇气说了出来。
云霭看着岱云,这孩子的说辞与之前并无两样,与钟一说的也能对上,而且年纪这么小,也不像是七窍玲珑的人,只是普通村童而已,至少是在他记得的事情之内。按照钟一所说,当时他与那位强人对峙,十分凶险,可见这孩子对那人十分重要,但也实是天意注定,一番巧合之下让这孩子出现在了一夫关,遇到了他们,这让自己的大计多了不少胜算,可见天神威严涛涛,终于不忍族人数百年的怨愤了。
“孩子,你只记得你在炽州长大,但你实实在在是拥有木源力,是株州人没错的,这其中变故或是与你爷爷有关。株州与我族有莫大的仇恨,所以恬儿对你是过分了些。不过你与我族颇有渊源,只要你乖乖听话,就没事的。”
“爷爷,你说我,我对他怎么了嘛。”恬儿听到‘数落’撒娇道。
云霭呵呵一笑,眼中尽是宠溺,拍了拍恬儿的脑袋。“所以,日后你可以去问问你爷爷,让他告诉你的身世。”
“唉,我爷爷不要我了…自己一觉醒来就已经跟月姐姐在一起了…去哪找他呢。”岱云心里暗自想,突然意识到什么,“诶,日后!老爷爷你会放我走的?”
“当然,只要你乖乖配合,到时候是会放你走的。”
岱云看着云霭清癯的脸庞,认真点头。
三人又静坐了一会,车帘一掀,钟一跳上车来,翻下大氅上带的帽子,对云霭说道:“老师,已经打听清楚了,此地乃是‘长阳镇’,地处炽州‘火烬城’地界。镇子不大,只有这一家客栈,定了三间房,给召布大人他们安排了一间,您与恬儿一间,荆山师叔与这岱云一间,我跟族人们宿在车上,有什么事也好防备。”
恬儿看见钟一进来,听他说已经安排妥当了,脸上一片欣喜,忙不迭要跳下车去。钟一突然伸出胳膊拦住了她,狠狠瞪了一眼。恬儿一愣才醒悟过来,吐了吐舌头,将背后的大帽子翻上来戴上,小脑袋捂了个严实。
“哈哈,还是我与岱云一间吧,正好有时间跟岱云聊一聊。”云霭目前关于岱云身上的‘灵钥’知之甚少,一是想翻读古籍钻研一番,二来想着他这师弟脾气火烧火燎的,说不定对岱云做出什么事来,还是将他俩分开的好。“你也别跟族人们住在车上了,跟荆山和恬儿在屋里将就一夜吧。”
住进了房内,云霭唤小二抬来了浴桶,待到几大桶水倒上后,对岱云说道:“云儿,来把衣裳脱了泡个澡吧。”
岱云没想到这浴桶竟不是云霭为他自己准备的,还想着待会是不是还要帮他搓背,听了云霭吩咐,便怯懦得脱了衣裳,跳到浴桶里。
“哎呀,好烫!”岱云刚坐到桶里,云霭这边又加了一桶热水,炙得岱云噌得站起来,正好这个时候,屋门被人推开,继而传来一声惊呼。
“啊呀,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屋门间站的是恬儿,怀里抱着一个枕头。
而岱云被这一声明显是女孩子的呼声吓到,又赶紧坐回桶里,却被热水烫到,想要直起的身子被云霭手掌按住了。云霭笑呵呵得说道:“烫点没事,烫点没事,这么多天没洗澡了,去去泥,洗得干净。恬儿,你怎么跑过来了。”
“还不是荆山师爷身上臭烘烘的,我才不要跟他住一屋。”恬儿手捂着眼睛,却偏要留出一条缝,一步一步挪到了桌子旁坐下。
其实云霭族人因为体质原因,即使长时间不清洁,也不会说臭到引人生厌,但这是相对于其他人类而言,他们族内自己互相还是受不了的,云霭听恬儿这么说,也不反对,只是一手按着岱云的身子,看向岱云的后背,心中一惊。
岱云肩胛处的那个标记不见了!
什么情况!
云霭记得当初在一夫关可是真真切切得看到一红色印记,状如酒碗大小,怎地这会看不到了?
定下神来,他手覆在岱云背上暗暗度了自己的源力进去,几息后,岱云被热水蒸腾的通红的后背逐渐显出红色印记来,原来如此,云霭呼出一口气。他用拇指婆娑摩擦着这个印记,看着这模糊的红色图腾,记忆一下子回到很久很久以前,模糊的印象里自己小时候在窗外看到那个随风飘飘的旗帜,上面也是这个印记,天空湛蓝,一群穿着草裙的少男少女们沐浴着阳光在空地上歌舞,空气中弥漫着花香,身畔鸟群飞舞…
岱云感觉到云霭的手在自己背后摸索,好一会都不动,他也不敢发言,正好闷在水里,突然头上被小物件砸了一下,回过头去,看见恬儿朝他做了个鬼脸,又从碟子里拣了个瓜子准备再扔。
突然间,屋子外面传来“嗵嗵”的嘈杂声,像是有人在打斗。
云霭也被声音干扰到,醒过神来,对恬儿说道:“你给他把衣服穿上,小心待在这,爷爷出去看看。”说完快速掠出屋去。
岱云回过头,身子缩在浴桶里,看恬儿盯着自己却不像有把衣服给自己的样子,便小心张口说道:“恬儿妹妹,那个,你稍微转过去些,我要穿衣服了。”
“想得美,谁是你这坏东西的妹妹啊。”说完还偏偏跳到桌子这边把衣服拿的离岱云远了些,看着岱云被烫得通红发紫的苦瓜脸觉得非常开心,她歪着脑袋想了想:“你叫我姑奶奶,我就给你衣服。”
岱云想都没想,“姑奶奶,姑奶奶。”便叫出了口,只要给衣服啥都好说,莫说是姑奶奶,就是老祖宗,岱云也叫得出。谁叫这水烫的要死,拿到了衣服,恬儿转过身去,岱云赶紧趁着当儿七手八脚的擦了擦穿戴妥当。
“你可别妄想逃走哦。”恬儿狠狠得威胁到。
“嗯嗯。”岱云知道云霭敢让自己单独跟恬儿在一块,肯定是认为万全的,也不觉得自己能逃到哪里,一点这方面的心思都没有,完全是恬儿多虑。
过了一会,云霭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身后荆山跟钟一恶狠狠押着一个人也走了进来。进了屋,钟一回身将门关上。荆山一使劲将那人掼到地板上,说道:“就你这点能耐,还敢对老子动歪心思,东西呢?”
岱云看清了地上躺着的那人,身材清瘦,二十来岁的样子,穿着一身跑堂的衣裳,脸上肿好大一块,应是方才打斗被人揍了一记老拳,鼻子还流着血,那人回话到:“是是是,是小子眼拙,惊了您老人家,您那东西也不值钱,我还给您,放我一条狗命吧。”
云霭出言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他是怎么惹到你了?”
荆山狠狠踩在那人身上,回到:“刚才我想着去后院洗个澡,在楼梯间与这人照了一面,这货竟是个风修的贼,用法术将我随身的包囊窃了去,所幸我发现得及时,立马追上这货,打了起来,和钟一将他擒住。”
钟一忽然发现地上这毛贼眼睛扫到了恬儿的身上,又迅速挪开,暗叫不好,走到荆山耳旁说了几句,荆山听完看了看恬儿,低头看着那毛贼,眼中闪过厉芒,脚尖挪到那毛贼咽喉处,便想一脚踩断他的喉咙。
那毛贼也意识到不对,反应飞快,张口疾速说道:“您那图不对,我可以带你们去飒州!”话音刚落,荆山的脚停下力道,那毛贼仿佛都能听到自己咽喉断裂的声音,差点被吓尿了出来。
“说细点!”荆山喝道。
那毛贼真是后悔自己眼珠子乱看,此刻苟活下来,咽了一下唾沫,说道:“小的不小心看到您包囊里的地图,标记了飒州,您应该是要去那边吧。”转着眼珠看了看荆山的神色,继续说道:“可是您这图年代太早了,所述甚不清楚,小的是风修士,自那边来,可以带您去,包括飒州圣地也是非常熟的…小的绝对对您有用,您这脚…是不是可以放下了?”说完小心翼翼得看向荆山。
荆山从他胸前找到自己的包囊,从中拿出一张地图来,这图是之前从商贩手中所得,圭州、飒州、灵州等偏远之地确实所述寥寥,只有大致的方位,不过这也没办法,这些地界本就不是人烟活泛的所在,详细的地图只有各州高位之人才有。他看向云霭:“师兄,你怎么看。”
云霭看了看地上的毛贼,想了想,说道:“给他喂点东西,看起来,带上吧。”
钟一闻言后,走上来,撬开那毛贼的牙关,喂了一颗药丸进去,说道:“这是我族秘制的毒药,只有我能解,要想活命,该知道怎么做吧。”
“知道知道,谢各位大爷饶我活命。”心中暗自悔青了场子,本来以自己风修的能力,虽不足以人前显贵,但打不过跑得了啊,偷点东西过活还是很滋润的,今天怎么着了道碰上这么多有能耐的,穿的这么平易近人扮猪吃老虎啊,靠。
他注意到桌旁还站着一个小孩,神态怯懦,微微笑了一下,岱云也回应着咧咧嘴,前者的笑是讨好,而后者的笑,就是开心的情绪了——这一路上,有同病相怜之人了啊。
“折腾了许久,你俩看着他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云霭说道。
“对,早些休息,早些休息…”那毛贼随声应道,却被荆山一记老拳打晕过去。
“后面尽量小心行事吧,咱们身份不同,尤其是恬儿太过扎眼。”云霭看着荆山,言语中有些埋怨。
“是,师兄,我后面注意。”荆山将那毛贼背起便和钟一走出屋去。
第二天刚蒙蒙亮,岱云便被叫起,一行人打点好又迈上了旅途,岱云旁边多坐了一人,车轮碌碌踏上旅途朝西行去。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忽听外头有人高喊,一个赶着马车的货郎跳下马车,嘴里叫道。
茶摊的小二赶忙迎上去,给这货郎递上毛巾,问道:“张哥,什么事啊?”
“一夫关被魔人攻破啦!听说蔚于册、岱卬两个统领都战死了,连万夫城都失守了。”
“什么!”一语惊到了周边所有人,瞬间,惶惶不安的气氛伴随着嘈杂的讨论声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