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关安坐躺在床上,看着周边的一切,仍旧不敢相信。
距离她醒来到这里已经足足四天,眼前所有熟记于心的场景都在提醒自己,她回到了十五岁这年。
这会儿刚及笄的她因为贪玩落了水,正在闺房中养病。
如果不是临死前的感觉过于真实,关安都怀疑原本经历的那些是不是就是她的一场梦。
她分明在冷宫中就去了,怎一睁眼就回到了这里?
为这件事关安已经愁了好些天。
若这是一场梦,只愿此梦永远不醒。
她唤来了采浔。
同记忆中的一样,落水救人的是贺愈。
此时身体已经差不多恢复,而关谦正去京都谈生意也快要回来。她需要早早做准备,重新见那个把她捧在手心养着的父亲。
“小姐你身体刚刚好,现在这般急是做什么?”采浔问道。
关安梳理一番便欢快地踏着步子出了院门。看着周围的一草一木都和记忆中的样子吻合,心中泛起一片柔软。
“我的身子早就痊愈啦,你莫要担心,也别和娘说多嘴,她操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关安来到鹤轩院门前,重新整理衣一遍裳,方才进入。
早就听到声音的谢静芳刚抬眼便看见关安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
“还站着做什么,过来。”
谢静芳赶忙放下手中的事,对关安招手道。
声音、表情、动作都是关安在冷宫时候日日夜夜想要重新获得的。
关安站在门口动弹不得,害怕一靠近就会发现这其实是一场幻梦,这会儿听到谢静芳切切实实地在唤着自己,忍住想要落泪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才迈开步子缓缓走进。
等关安一坐下,就听到谢静芳询问道:“怎的这般急着来母亲这边?你身体现下还不宜多走动,应该好好养病才是,不可多胡闹。”
不过她也知道关安打小就不是一个安分的性子,叹了一口气,就拿着帕子擦拭眼泪道:“当时要不是愈哥儿及时将你救下,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娘的娇娇若是出什么意外,为娘也不想活了……”
听她这么说,关安喉咙也是一阵发紧。
都是她不懂事,总是让母亲担忧。
从前关安总是埋怨谢静芳管的太多,还经常与她置气,摆脸色给她看。
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再看到谢静芳这般,关安心中满满的愧疚。
“娘,都是娇娇的不好,娘莫为娇娇难过,娇娇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行事了,更何况娇娇这会儿不是没事嘛!”
贴心乖巧地说这一番话,让谢静芳愣住,看了她好一会儿,而后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娇娇真的长大了,说的话也有了小大人的味道了。”
关安听此却莫名心中有些慌乱,她是否应该和母亲说那些个怪事情呢?
其实她自己也有些琢磨不清,到底是关于魏昭的那一切是个梦,还是现在的这些都是梦呢?
唇瓣蠕动,刚想开口,忽然谢静芳身边的胡嬷嬷进来道:“夫人,小姐,老爷回来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谢静芳高兴地站了起来:“就来就来。”
关安也是高兴。只是心里头有些疑惑,按照记忆,父亲应该是后天才会回家,怎的提前了?
不待她细细琢磨,两个人已经去向关府门前。
从她嫁给魏昭后就很少见到关谦正了。现在关谦正回来,她又可以重新、重新看到他了!
关安心中甚是激动。
关谦正是关家的庶子,但却是最有出息的一个。
关谦正继承关老太爷的生意继续从商,关谦正的哥哥选择从政,而关谦正的弟弟却选择了从文。
想到这里,关安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这个大伯摸滚打爬多年混了个六品官员的位置,实际上大多时候都还需要依靠关谦正。
毕竟当初要不是关谦正出资通融,她的大伯关景焕恐怕也混不到今天的位置。
只可惜小人得志,忘恩负义。
关安眼眸中晦暗不明,她从来没有想过关景焕竟然陷害他们关家。
他们关家大房欠下的帐,她要一点一点地讨要回来。
至于那个小叔关元培。
关安不知道他有没有联通大伯,毕竟记忆中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存在感。
说是从文,但是大家都知道他自从考上秀才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
后来反倒是在关谦正的帮助之下在学堂里当起教书先生,不过平日里还是需要靠二房的接济。
关元培为人虽然懦弱,可他的妻子柳可依却不一样,就算没有她的大婶孙仪心精明,却也算的上聪明,而且为人尤其贪财。
在关安的印象里,关元培是个惧内的,这样的性格没有折腾出什么才好,若是真的做了对不起二房的事,她业绝不会心慈手软。
之前的她就是因为心胸太宽广,对关景焕总是谨遵父亲母亲的教诲,敬重他们大房的人,在他们有困难的时候也总会出手相帮。
没有想过让他们回报恩情便算了,竟还当起白眼狼,倒打一耙。
那些个事情的教训,教会关安如何做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她想做个好人,但不是个没有底线的好人。
关谦正刚下了车就看见妻子女儿站在门口等候着,立马三步并作两步,小跑上前握住了谢静芳的手略带责怪的语气说道:“我才刚到,你这般急作什么,看你都出了汗。”
说着便替谢静芳擦了擦汗,同时转头对关安道:“听说及笄那日你贪玩落了水,若非愈儿及时相救,当时又没有旁人,你让你娘如何,让你爹如何!”
关谦正很少对她这般严肃,关安知道这事真的是让他们害怕了。
关谦正和谢静芳就自己一个女儿,前世的她就是太不知分寸的,所以总是让他们担心。
她赶紧开口认错道:“爹爹,这事儿娇娇已经知错了,还请爹爹原谅娇娇吧……”
虽是这般说着,却还是俏皮地吐了吐舌,拽着关谦正的衣袖摇来摇去。
关谦正看着她这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赶巧儿这个时候话题的主人公贺愈来了,关谦正整理好表情,沉声道:“你知错就好,免得你娘日日为你担忧,现在愈儿来了,你好好谢他!”
语毕,关谦正就走过去和贺愈说了两句,而后谢静芳和他便先进府,徒留下关安和贺愈两人。
如若没有记忆中的那些事,关安是可以正视贺愈的,毕竟她从来都只是把贺愈当作自己哥哥。
她后来为自己付出的那些,她全都铭记在心。
更不敢忘,她临死前在心中许下的诺言。
不过这会儿关安还是摸不准情况,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和自己记忆中的相差无几,如果不是梦……是重活一世吗?
两人都静默无言,关安垂着眸却知道贺愈此时在看自己。
要是再不做点什么,可真的就要这么僵持下去了。
“嗯……那个,多谢愈哥哥救了娇娇,谢谢……”关安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知道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无事便好。”贺愈感觉关安今天似乎有些异样,而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日在水中,关安紧紧地抱着自己。
这不是关键,他在水底好像看到关安看向自己的眼神发光,是一种从前从没有过的申请。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好像还听到她直接称呼自己的姓名,后面好像也有说什么,却是怎么也听不清了。
只是这些事情都是在紧急情况下发生的,贺愈根本就不敢笃定。
他想问清楚,但不知该如何开口。
“关叔此去京都好些时日,饭菜也恰好都准备好了,这会儿应该正在上桌,先进去吧。”
贺愈藏下心中复杂的异想天开,对着关安淡淡说道。
他的这副模样,倒是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至于她想要再确认的一些事儿,往后有的是时间。
“嗯,一起吧!”关安对贺愈嫣然一笑,让贺愈心下有些惊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