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气有些阴沉，等等又换回了白T长裤，套了件格子长外套，背一个水蓝色的小斜挎包，站在路口等许垣。看到许垣走过来，等等招了招手。
许垣走到她身边后，等等转身带路，”你准备买什么衣服？“
”买一身。”
等等回头，吃惊地看了许垣一眼，“有钱人哦。”
许垣白了她一眼，“大姐，没有衣服换了好吗？”
等等若有所思地点头，“对哦，好像你是一个星期都没有换衣服了。”
刚说完，一个爆栗就敲下来，“小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再胡说就让狼外婆把你抓走。”就算是男生，也不能容忍有人说自己一个星期都没有换衣服的。
等等也不恼，嘻嘻笑着往前走。拐过一个路口，就是游帆街。这里离学校近，衣服和小吃又一向都很便宜，没什么钱的学生党节假日一般都会选择来这里逛。等等也经常来，这条街她走的很熟，今天也很自然地拐到这条街，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许垣走到这里，脚步顿了顿。
等等第一次进男装店，觉得很兴奋，装模做样地在一排衣服前沉思良久，许垣以为她给自己在挑衣服，就在一边静静等着，看她很久没有动作，才走到她身边，小声地问，“还没挑好吗？随便拿一件就行了。”
结果看到等等眼睛冒光，兴奋地用手指捅他，“喂，你说我穿这件衬衫好不好看？”
许垣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老板，几乎都想把等等拖出去，“大姐，这是男装店。”
“我知道，所以我说得很小声啊，但是这件真的好帅呀。”
“你能不能认真一点啊。”
“我很认真啊。”等等突然放大了音量，“去试试这件。”等等取下一件衣服递给许垣。
许垣看了看手里的衬衫，“这是你看上的那件好吗？”
“我知道啊，我看上的一定很帅好吗？快去试试，不帅我负责。”
许垣在换衣服的时候还觉得今天让等等跟来买衣服是个错误，她就是个小疯子。不过当他站在试衣镜前的时候，他就改变了想法。毕竟，小疯子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这件衬衫穿起来的确很好看。
“怎么样，我说这件不错吧。”等等走过来，对自己的眼光沾沾自喜。
许垣点点头，表示很满意，转向老板问价，“老板，这件多少钱啊？”
“都是学生，也不要你多，就两百吧。”
“两百还不多，那你想要多少，八千好不好？”等等挡在了许垣前面，和老板争论。
“你看你这小姑娘，这话说的，两百已经是成本价了，再低我就亏了。”
“两百块你进件衣服啊？那你卖给谁啊？来买的都是学生，谁花两百买件衣服？”
“小姑娘你话不能这么说，这样，我让一点，看你是学生，我吃点亏，让你二十，一百八，这样可以了吧。”
“你不能看我年纪小就欺负人，我可是出了门谁家店没去直奔你们家的，你这样就是让我以后再也不来买呗。”
“哪能啊，那你说，多少合适？”
“咱们都爽快点，我也还有事呢，一口价，一百。”
“你说你这小姑娘，哪有这么砍价的，上来砍我一半啊。都像你这样，生意还做不做啊。一百五，你给我一百五就买，这样行了吧。”
“没有，就一百，多了没有。您看合适就卖，不合适我们再去别人家转转，大不了以后不来你家呗。”说完等等作势就走。
“哎，你这小姑娘，没见过这么伶牙俐齿的小姑娘。行吧，一百就一百，权当我做个广告了。以后可要让你同学都来我家店买衣服啊。”
许垣看价讲的差不多了，拿出钱包准备付钱。他刚才一直没有反应过来，毕竟他从来不讲价，人家要多少他就给多少。他觉得买东西处处磨价占便宜的人实在小家子气，可今天看等等和老板讲价，却觉得她气场全开，霸气侧漏，莫名的动人。可是付钱的时候许垣瞥了她一眼，觉得她好像不太开心，拎着衣服走出店门，许垣走到她旁边，“怎么了吗？”
等等一脸懊恼，“衣服买贵了。”
”都五折卖给你了，还贵啊。”
等等给了许垣一个白眼，“他说二百你就信啊，二百卖给谁。我砍价的时候，他答应的太爽快了，我应该说五十的。”
”五十？你这也太离谱了。人家怎么可能五十卖给你。“
”他刚答应那么爽快，就算五十不卖，肯定也能低于一百就买下来的。“
”他哪爽快了，你不是磨半天他才答应的吗？“
等等像看着白痴一样看着许垣，”你从来没砍过价吗？“
”额，我几乎从来不自己买衣服。”说完这话，许垣感觉等等看自己的表情更像看个白痴了。
接下来，许垣是彻底见识什么叫买的不亏。所谓买的不亏，就是你在他面前坚持不懈地讲价，但是他连一块钱都不愿意再降，甚至有点生气，希望你买不买衣服都赶紧走人，并把这种心情写在脸上，这个时候买下来的东西，才算是买的不亏。
买完最后一件衣服，许垣忍不住说：”你这样，把整条街的店家都得罪了吧。“
等等满不在乎，”我都在这待几年了，也没见哪个店家赶我啊。每次见到我，他们都很热情地招呼我啊。“说完瞥了许垣一眼，”不是只有当冤大头别人才会喜欢的。“
许垣哭笑不得，“好好好，我是冤大头。那，冤大头带你去商场，你去不去？”
”去商场干嘛？你还要买什么东西吗？”
”买点吃的犒劳犒劳你啊。怎么样，去不去？“
”去去去，当然去。”
这一次换许垣带路，离开游帆街，穿过两条马路，对面就是南都最大的枫辰商场。刚走到门口，等等就扯了扯许垣的袖子，“你确定要在这买东西吗？这是枫辰唉。”
许垣笑笑，安抚性地拍了拍等等的肩，“没事。”
走进零食区，许垣给等等拿了个篮子，“想吃什么自己去挑。”
这一幕和记忆中的某些场景重合，记忆中那个男人，也曾经这样，将小篮子递到她手中，摸摸她的头，然后告诉她，想吃什么就自己去挑。想到这里，等等一下子愣在原地，眼眶开始发红。
许垣吓了一跳，连忙走到她面前，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手足无措地安慰她，“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吗？我说错什么你跟我说，我以后不说就是了，你别哭啊。这人来人往的，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你别不说话啊，有什么你就说。还是你怕挑的东西太贵我买不起，嗨，你一小姑娘能吃多少东西，就算本来买不起，你今天给我省了这么多钱也能买得起了。你说话呀。不要这样不说话。”
等等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怕吃穷你。”说完就转身在货架上挑起零食。可最后，等等也只是拿了两包薯条。许垣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另拿了个篮子，自己挑了起来。等等扫了一眼，是刚才自己拿起来看到价格太贵又放回去的东西，恍惚间好像心跳漏了一拍。
许垣觉察到等等的目光，笑着说：“你不吃我还是要吃的，这是买给我自己的。可不会分给你哦。”
等等心下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装作不屑地说了一句，“谁稀罕啊。”
付钱的时候，两份东西果然是分开装的，许垣把等等的薯条递给她，“已经付完钱了，现在后悔来不及了哦。“
等等笑着踢了许垣一脚，”你才后悔呢。“
许垣将等等送到下午见面的路口就离开了。等等自己一个人心事重重地回家，其实她觉得自己今天太冒失了。怎么能想也不想就把许垣带到游帆街，虽然身边很多人都喜欢逛这条价格实惠的小街，但是看今天许垣那么自然地去枫辰，就知道他肯定家境很好，而且他连砍价都不会，肯定没去过游帆街这种地方，还好他没有说什么，不然今天就实在太丢人了。
等等回到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屋子里还没有开灯。等等顺手拉开电灯，堆得乱七八糟的杂物在灯光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低低的呜咽声从床上传来。等等叹口气，心里格外烦闷。
她从饭桌旁的热水瓶里倒了一碗水，放到床头的凳子上，再将纸巾递到母亲手里。
刘庆馨半靠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女儿，眼神里满是无助。等等避开母亲的视线，低头看向地面。她知道母亲想跟她说些什么，可是她不想听。这几年，她已经听够了。
”饭做了没？我饿了。”沉默了半晌，等等才开口。
听到这话，刘庆馨如梦初醒，急急地掀被子下床。等等拦住她，“你累了一天了，歇着吧，我来弄吧。“
刘庆馨推开女儿拦在前面的手，”你哪里会做饭？我一时气忘了，连饭都没做。你等一下，饭马上就好。你胃不好，不能饿着。“
等等坐在床上，静静看着母亲忙进忙出的身影。刘庆馨手脚麻利，饭很快就做好了，放在床旁边的小桌上。等等挪到矮凳上，开始吃饭。
等等的家在南都附近的一个小村子。四年前，等等考上渝文中学，刘庆馨就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陪读。市里房价贵，租金也贵，他们租的房子内外两间加起来也就十来个平方。里面的一间大概四个平方，等等住，只放了一张床和一张书桌，墙角堆了几只装满书的大箱子。外面的一间稍大，还要兼做厨房。靠窗放一个长柜，上面摆着煤气灶，电饭煲和一些佐料，柜里是柴米油盐。旁边一张小方桌用来吃饭，桌底是热水瓶和水壶。靠墙是刘庆馨的床，床上还有几个放衣服的大塑料箱子。其余地方堆满了杂物。
”你爸他今天，“刘庆馨刚开口，就被等等不耐烦的打断，”不提他，没事提他干嘛。“
”我也不想提，可他这么过分。“刘庆馨恨恨地说。
”他过分不是一天两天了，早跟你说了，不要想这些破坏心情的事。“
”我怎么能不想？“刘庆馨叹了口气，默默吃饭。隔了一会儿，她带有几分欣慰地开口，”还好你争气，我也有个盼头。“
等等把自己碗里的葱叶挑到母亲碗里，”多想点开心的事，别老想他。何苦来哉？“
刘庆馨没有说话，在这个问题上，她们的意见永远不能一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