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钟可情拼命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快点入睡。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都不过是一场梦而已,梦醒之后,她依然陪在谢舜名身边,他们可以在一个办公室里和平共处,哪怕他喜欢使唤她,她也无所谓,心甘情愿地为他做所有事。
明明盖了很厚的被子,可她的四肢却越来越冷。双脚缩在高跟鞋里,双腿顺着身子弓起,不知不觉中竟然抽起筋来,前脚掌和大拇指传来的痛感直入神经,令她无法忽视!
这不是梦!
若真的只是一场梦,她为什么会感觉到疼?胸口为什么会闷闷的,为什么浑身酸软无力,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
刹那之间,钟可情的心寒彻。
她从胸口复又将那张报纸翻出来,反复地读,反复地读,直到深埋在心底的眼泪倾泻而出,她才明白,其实她还会为一个人哭。
版面上的那张照片,谢舜名的手紧紧握着手机,手机屏幕反复闪动着,分明在播出电话,可是电话另一端却无人接听……
钟可情看到照片右下角的时间,心口像是被谁挖掉了一口肉似的,刺刺的,难受到了极点。
那个电话是打给她的吧?
可是那个时候,她的手机被盗,而她本人正疯狂地往流光医院赶,只为赶回去见那个根本就没有生病的贺迟!
她努力地回想着当日的种种,大脑一阵抽痛,再睁开眼的时候,她赤红的眼眸深处藏着更加沉重的自责。
依照照片上的显示,谢舜名是那天早上在高速川云段出的事,而钟可情清楚地记得,那个时间点,她差一点就能看到事故现场了!为了能见贺迟“最后一面”,她让唐糖绕道而行,以至于没能见到谢校草最后一面!
钟可情从来没有一刻这样恨过自己!
若不是她的自以为是,若不是她的痴傻好骗……她或许不会错过他。
若是重生之后的她,可以守本分,可以远离他,不认识他,不接触他,不和他订婚,他就不会出现在前往机场的路上,更不会出车祸!
女人的仇恨真是可怕,她们恨别人的时候拼尽全力,而恨自己的时候,则是拼了自己的命!
钟可情将所有的错都归咎到她自己身上,就像报纸上写得那样,她命硬克夫,好像害死谢舜名的人就是她一样!
她伸手抚摸着那张破碎的容颜,泪水啪啦啦地打在他的脸上,他身上的鲜血就好像融化开来了似的,顺着报纸往下流。
钟可情盯着他的鼻尖喃喃自语:“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就这样死掉,还不肯告诉我真相……”
“你有没有想过,真相被揭开的那一刹那,我很有可能会崩溃……”钟可情一边哭着,一边拍打着那张黑白照片,声嘶力竭。
好一会儿功夫,她从床榻上翻身下来。
狠厉的目光扫过床头,正巧看到了茶几上,那一盘水果中央摆放着的水果刀。
双眸之中寒光一闪,她伸手握住了那把水果刀,对着自己的手腕柔柔的划了两道,任由鲜血顺着苍白的肌肤往下流。
刺鼻的血腥味儿很快漫步了整个空间,钟可情仿佛听到身体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现在,你总算知道那把刀的好处了吧?”
钟可情心神一震,那人竟是季子墨。
在她的神智最为模糊的刹那,沉眠在她身体深处的季子墨,竟然在慢慢觉醒。
“可情表姐,鲜血从身体里流出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压在心头的痛楚突然间就减轻了?”季子墨用稚嫩地声音问她。
钟可情目光呆滞地点点头。正如季子墨说的那样,原本堵在心头的那一股怨气,都随着自己血液流走了。
“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呢。”季子墨声音轻灵,却令人深思,“我最相信的人背叛了我,我觉得自己都快无法呼吸了,所以,我才用刀子切开了血管……”
钟可情沉默不语,静静地听她说着。
“可是,我和可情表姐不一样。我是一个病人,我不懂什么医术,我纯粹是为了让自己的心能够舒服一点才割开了手腕,我没有想到那么做,真的会死……”季子墨的声音里藏了几分哀怨,“倘若我是可情表姐,倘若我一早就知道那么做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我就算心痛,也一定会继续忍着,因为这世上还有我珍爱的人,难道不是么?”
钟可情的背脊微微一震,已然混沌的眼眸又渐渐轻灵了起来。
“可情表姐,我有多后悔,你知道么?”季子墨一边说着,一边叹气,“因为后悔,我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我宁愿一辈子被封印在这具躯体里,我宁愿摆脱轮回,我也要在这里静静地守候,看着我珍爱的人,安好。”
听她这样说着,钟可情的心底隐隐生出几分惋惜来。那孩子确实是因为一时无知,才落得如此下场。
“可情表姐,你难道也想和我一样后悔么?”盯着她手腕处不断流出的鲜红血迹,季子墨焦急道,“还没有见到谢少的尸体,你这么快就要放弃么?”
“我没有勇气去他的墓地见他。”钟可情颓然躺倒在床边上,幽幽地说。她目光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的手腕,心中隐约有些犹豫。
“那万一他还没有死呢?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万一谢少还没有死,万一他还在这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静悄悄地等待着你,你就这么死了,你难道不觉得可惜么?”